红灯开始倒计时。
时序踩下油门前又看了眼后视镜,老人正用发皱的塑料袋裹住花茎,塑料桶里的洋桔梗被雨水打得乱颤,花头却还倔强地昂着。
红灯转绿,时序打了把方向,轮胎碾过积水溅起扇形水花。
他将车停在路边。
「我都要了。」
婆婆千恩万谢,只肯收很少的钱,时序却坚持付了原价。
她小心翼翼用衣服袖子将花上的雨水抹掉,放在时序车座后排,花瓣上的水珠顺着颀长的根茎往下滚,洇湿了时序的真皮座椅。
时序的心情却很微妙。
花香混着潮湿的水汽充斥在时序的车中。
他想起六年前,同样是他的生日,他买下了陈若兰手里全部的气球。
他甚至能想到回到家以后,陈若兰看到这一大捧花,一定会笑得花枝乱坠,然后问他是不是又在做善事了。
想到这,时序忍不住踩深了油门。
车伴着断了线的雨滴驶进院子里。
时序熄火下车,隔着雨幕望去,别墅窗口像被泼了墨。
密码盘亮起幽蓝的光,电子锁开启的卡嗒声反衬得屋里更静。
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怀里的桔梗花不断往下淌水,在门口的瓷砖上洇出蜿蜒痕迹。
寒风被挡在门外,恒温的中央空调吹在他的脸上,稍稍带了些人气。
客厅落地窗透进的天光里,茶几上摆着个一个生日蛋糕。奶油已经融化出褶皱,插着的半截燃烧过的蜡烛歪向一边。
心里轻轻晃动。
时序小心翼翼将花束搁在蛋糕旁边,塑料包装袋边缘渗出的水立刻在桌面洇出一小滩痕迹。
沙发里传来衣料摩擦声。时序抬眼,看见陈若兰正蜷在墨绿色的毛毯里。
时序脱下打湿的外套,挂到衣架上,这才走到陈若兰身边。
她的半边脸陷在靠垫里,呼吸均匀的睡着,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整个人安静得像只洋娃娃。
他俯下身,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陈若兰的脸。
指尖刚触到温热皮肤,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手指还沾着雨水的寒气。陈若兰睫毛颤动,他猛地卷起手指,喉结滚了滚,撤回手。
陈若兰掀开眼皮,在雨夜的房间里,视线落入时序眼波流转的眼眸中。
她瞇着眼适应黑暗,时序的影子笼在她的上方。
客厅没开灯,只有窗外朦朦胧胧照进并不清晰的月光,把时序的轮廓也照的模糊。
「你回来了。」陈若兰的嗓音有些沙哑。
时序的喉结在阴影里动了动:「我回来了。」
他的脸离她很近,声音很轻,「吵醒你了吗,回床上睡吧。」
他问。
陈若兰没应声。
时序准备站起身。
陈若兰却突然伸出双手,勾住他的后颈,稍稍往自己的方向用力,她跟着仰起头,身上的毛毯顺势滑落到地上。
「生日快乐,时序。」
嘴唇干燥温热,贴上时序微凉的唇角。
带着雨天的潮气,混着呼吸的温热气息。
两人的喘息声散在雨幕里
两个小时以前。
陈若兰手里捧着生日蛋糕,燃着的烛火将她的脸烘得暖和又红润。
眼看着门缓缓拉开一条缝,她已经扬起嘴角。
蛋糕边缘的奶油沾在她拇指上,有些黏腻。
「生日——」
窗外,一道闪电闪过,短暂的照亮了室内。
「快乐」两个字被随之而来的轰隆隆的雷声一起吞没。
门口站着的不是时序。
陈若兰速速收敛起笑容,摆起一副防御的姿态。
她在纠结是先假装不认识对方直接喊一声「阿姨好」,还是随便拿起什么顺手的东西把人给轰出去。
最后,理智战胜了邪恶,陈若兰低头吹灭蜡烛的时候,周芳礼按开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