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武帝大怒,此事令朝廷颜面何存?本是要下令严惩沈栋,不知温行使了什么法子,最后只罚了沈栋在府中禁足三月,且这期间朝中事务他一概不曾耽搁,反而是上柬的那位朝臣不久后便被贬入狱。
那谏议大夫是沈俪府臣,自那后沈俪便与沈栋剑拔弩张。
她也是那时才知,原来他们兄妹二人也不像表面那样和睦。如今看来,那事不过是他们关系破裂的导火索。
只是前世沈泠丧父丧母后在宫中孤苦无依,又深觉武帝并不像表面那样喜她。那时她只以为是因为自己与皇兄非一母所出的缘故,所以他与她之间才总隔着什么。
故而从未想过去争夺,只想安稳度过一生。
因此也没有去深究白洪山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在后来还是听府中下人议论,说还是大皇子更得圣心。犯下这样的事,还明贬暗生,竟将刑部也交由他管辖了。
那时她并不知道,无论她再怎么小心谨慎,百般退让,东武帝父子都不会让她一直活下去。
或许,在他们眼中,她早就是个死人了。
书案前,李振还在陈述着白洪山之事的种种细节。
沈泠也稍稍回神,还好今生她早早就为自己丰羽翼,赋铠甲,磨长剑。
这四年多,除了救下温行二人以外,她也在朝中为自己铺了不少路。
她本就是先帝嫡女,虽父母俱亡,母族势力渐微,但世家大族关系盘根错节,母族中残余势力尚存。
那些势力虽不能直接助她颠覆这王朝,但如今她愿意站出来争一争,他们自然是追随她的。
既然退让只有死路一条,那么此生她便与他们斗到底。
此间事了,已是深夜,宴席早已散了,府内又重归寂静。
碎花满落,夜凉如洗。
沈泠自书房出来,几片花瓣砸落在她肩头,冷风一吹,头晕晕沉沉地,她拢了拢衣襟,脚下有些踉跄。
刚才李振临走时问她,为何这样不信任温行?
她没有回他缘由,她无法告诉任何人,上一世温行是沈栋的肱骨之臣。
这一世,虽然是她救了温行,可上一世的一切历历在目,她必须要将温行与沈栋之间的关系斩杀个干净,方可放心。
粟玉扶她回寝殿就寝。
今日酒饮的多了些,得一夜安睡。
次日,沈泠是被殿外的嘈杂声吵醒的,其实也不算早了,日头早就高悬。
沈泠伸手撩开床榻前的帘子,外头日光照进来,晒在脸上,她眯了眯眼,觉得有些刺眼,复又松手放下帘子。
缓了一会儿,抻了抻胳膊,起身问道:“外头是何事在扰?”
侍女见她醒来,忙进内殿,奉一盏温茶,“回殿下,是挣公子与行公子,还带了许多书卷和些许衣物。”
沈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
是了,她昨日是答应了温行,让他二人迁居长公主府的。
来的倒是快。
沈泠接过茶喝了几口,宿醉的燥意下了些许。
依旧是侍女伺侯梳洗上妆。
今日无事,沈泠简单绾了个单螺髻,并未施粉,只淡淡涂了层口脂。她本就肌肤如玉,如此反而愈显剔透。
依旧是着白衣,裙角衣边暗纹点缀,双臂挽着绛红色帔帛垂于身后,仿若将将出水的莲花,不染纤尘。
打开寝殿门,就瞧见殿前立着的那人。
熹光落在他身上,那双眸子在看见她时亮了几分。
少年松风水月,当真是公子如玉,此间无双。
“殿下。”
温行轻声唤她,几步迎到她面前,眼睛里漾着笑意,星星点点。
沈泠莫名被他的笑意感染,也浅浅牵起唇角,“怎来的这样早?这么多东西,怎不等本宫派人去接?”
温行低头轻笑,“左右不过是些书卷衣物,并不劳累,殿下不必担忧。”
……
不过一句客套话而已,她有什么好担忧的……
正想问他温挣怎么不在,粟玉便从偏殿那边小跑着过来。
还没到跟前,就听到她的声音,“殿下,挣公子在偏殿歇息。”
粟玉矮身行礼后,立在沈泠身侧继续说道:“今晨殿下还未醒两位公子便到了,您昨日还未来得及赐居,奴便想引两位公子至偏殿稍歇。”
沈泠瞧着粟玉一脸怒冲冲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也没有打断她,就由着她说。
粟玉忿忿道:“挣公子倒是去了偏殿,行公子却非要立在这里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