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过饭了,殿下想出去走走吗?近些天连日温书,有些疲倦,也正想出去散散神,我陪殿下一起去吧。”
沈泠眯着望天,冬日的日头不刺眼,光打在脸上只有暖意,“好,走吧。”
他们在镇子里住了一个多月了,这里的多人大多认识他们,一路上打了不少招呼。唯独身后的人一言不发。
他近来总是时不时的沉默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喜欢镇子里的生活。
“阿行,在这里过的还开心吗?”她停下,问他。
他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明显怔了一下。他当然开心了,不管在哪里生活,只要能在她身边,他都是开心的。只是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想加快脚步,做足各种准备,希望能早些了结那些事,他也好早日退出东昭的朝堂,做一个与东昭朝堂无关的人。
“殿下怎么这样问?能陪着殿下,我自然是开心的。”他低头看她,温声道。
沈泠看着他的脸色,不像是在说假话。今日他簪了她给他挑的那支鹤纹玉簪,将他衬得整个人愈发清俊儒雅。
许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玉簪,黑眸锁着她,声音却轻轻地,“殿下送我的这支玉簪很好看,今日殿下生辰,我照着我的这件雕了一支。”
他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个锦盒递到她面前,接着道:“我没雕过簪子,也不知道许多样式,觉得我头上这支好看便雕了一样的,殿下看看喜不喜欢。”
沈泠接过来,他还给她准备了礼物?还走这么远才给她,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支与他头上极相似的白玉簪,簪头一样雕了鹤纹,整个簪身更纤细些,精巧度比着他头上的那支毫不逊色。
她将簪子拿在手里,对着光照了照,料子通透半分杂质也无,是块好玉,“很好看,怎么想到送这个的?”
他看着自己打磨了数日的玉簪,此刻被她握在手中,心中忍不住又腾起雀跃, “殿下带这个一定好看,我可以帮殿下带上吗?”
他偷偷观察着她的表情答非所问,为什么会送这个,他没有办法告诉她,至少此刻不能,那是他身为臣子却僭越的私心。
她没说话,只将那支簪子递给他,示意他给她簪上。
他蜷了蜷手指,伸手接过她指间的簪子,抬手触上她的发。她的发丝如他想象中一样软,前不久他还在梦中触碰过,如今成了现实。那抹凉滑的触感透过他的指尖,引得他胸膛中的那颗心重重跳动。
玉簪点缀在乌发间,她如开的正盛的芍药,从眼角到眉梢无一处不令他辗转反侧。
他垂下眼睛,低低道:“殿下,很美。”
说罢抬头快速瞥她一眼,便又移开目光,看着路旁光秃秃的树杈子,道:“我是说,殿下很趁这支簪子。”
沈泠也移开了目光,没有再看他,她瞧的出他的异样,她知道他喜欢她,所以他的这些动作她都不觉的奇怪。
可她自己心跳的速度,令她恐慌。从得知他心悦的人是她后,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她的心因为他跳的这样快。
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将她当成阿姐,反而是她,快要被他带进去了。她是不是该离他远一些?她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默了片刻后,自顾自的转身往回走。身后的人慢了半拍才跟上来。
“殿下。”
他叫她,听的出他有些慌张。
“阿行,今日是初一,过了今日便继续温书吧。” 别总是来找她了,也别跟着她了。
说罢,她继续往前走,这次身后的人隔了好久才跟上来。只在快到家门口时,说了句,“是,殿下。”
正要推门进去,碰见从里头出了来的粟玉和纳古忆,“殿下,头上的簪子真好看。”
她愣了一下,更要反驳,粟玉已经被纳古忆拉出老远。她抿了抿唇,将头上的簪子拔下,从新放回锦盒里。
转身对着身后的人道:“阿行,若无事,你便先回武行吧。”说完没看他便往屋里头去。
屋里空荡荡的,阿姐与纳古勒也不知去了哪里。她在堂屋坐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房间。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回到了京都,在一处算不上陌生的宅院。
这里她来过,是温行的住处,但却不是落枫院,更不是九曲院。屋里头如上次一样,只点了一盏灯,光线很暗。
鬼使神差地她正想推门进去,身后的大门处来了脚步声,她慌忙躲到廊前的柱子后,看清了来人。
又是沈栋,他怎么又来找温行?
她脑中混乱,只看见沈栋一脸喜色地去扣门,她屏住呼吸,想要看看他来找温行做什么。
门开了,里头的人只着了件里衣,肩膀上披着件外衫,头发如上次一样湿着,应是刚沐浴玩。唯一与上次不同的是他此刻眸中清明。
“温行,父皇已经应允提你枢密使,等在过时日咱们事成,我就废了那老头封你做宰相。这些时日真是多亏了你啊。”沈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人微微颔首,脸上并无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答了句,“都是温某该做的,殿下莫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听到这话,还拍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僵,“你为何非要她?你若是喜欢清冷的美人,我……”
“非她不可,殿下若是食言,安宁公主那里也是个好去处,温某只是在哪里都行。”
一张脸明明与方才一样没什么表情,可话出口的瞬间,身上透出的瞬间,她站在柱子后头都能感受的到。
她扶了扶手臂,渐渐意识到现在看到的一切应当不是现世。温行此时看起来事沈栋的府臣,那么她眼前的都是前世的事。
她不是没有梦到过前世,只是以往梦到的都是她看见过的,经历过的。如今眼前的却是她完全没见过的另一面。
方才沈栋说,温行即将被封为枢密使,上一世,她是在温行被封为枢密使两个月后才被斩于金殿的。
若眼前的一切真是上一世发生的事的话,那么她此时还活着。
思索着这些事,再抬头时,正对上温行看过来的眼睛,她心中一惊,身子绷紧。
他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