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古斯瞠目结舌。
亚瑟行动力向来极强,只要前一晚没被折腾太过,天刚泛白准已裹着外套起身。正午日头还没到顶,一切户外活计基本都收拾得妥妥帖帖……不过,这是不是过于积极了?篷车轮子还没沾着圣丹尼斯的泥,银行都似乎已经被考虑过两遍了?
倒不是说不打算陪这家伙去踩点,而是这种手头紧就抢一票的思维方式不大适合可持续发展……
而且,为什么都穿到1899了,还没摆脱考试?难不成——
“亚瑟,甜心,我有一个严肃的问题。”古斯只觉后脖颈直发凉:“你对学位、学历这些,没有特别的偏好吧?”
亚瑟哼笑一声。
“也许你念的书够填满几节火车厢,但你连赶车都走不来直线……说吧,去还是不去。”
“不,甜心,你还没说你喜不喜欢?”
“少拿我当借口,小子。问的是你。”
古斯长长叹出口气。
“我?我有兴趣,但不是现在,甜心。一两年后再说吧。跟钱没关系,主要我有点心理阴影。”
“老天,一两年后?”亚瑟啧声道,“你们这些乖宝宝都是考砸一次要嚎三年?”
“呵,你懂什么,你从没被绩点折磨过,也没被女同包围过。”
“我确实不懂你说的那些古怪玩意。”亚瑟沉吟,“但你听起来完全就是——”他清了清嗓子,“小奥古斯图斯·普莱尔,风靡万千女性,但考试方面不太擅长。二十六了还为一张考卷哭哭啼啼不愿上学——”
“够了。早说过我们的世界不一样。”古斯翻出个白眼,“我那老家是女人管事,她们挂起学院绶带像挂勋章……我妈就有五条。”
这回,车轮碾过泥路的吱呀声里,亚瑟半晌才找回声音:
“好吧,听起来得在后背钉个木桩……她是被关在学校里了?”
“你是头一个敢这么说的。”古斯闷笑,“不过,我手里也有两个。要是你也好这口,我不介意再加几个。”
“呵,‘不介意’?我以为喜欢被纸片折磨的是你。”
“不知是谁刚刚夸我,‘读过书的腔调倒像个体面人’——”
“酒馆里会背菜单的鹦鹉也像个体面人,而你他*刚刚在跟鬼屋里的玩意儿念《圣经》。”
“那叫做宾客权利,我亲爱的,是比十诫更古老的传统。”古斯不以为意,“伤害带来礼物的客人必遭厄运。那位想拿命运的切片往我们脑仁里种隐喻,所以我才这样提示祂。”
“我没懂。”亚瑟直截了当道,“照你的说法,我拎瓶威士忌进银行,那帮蠢货就得跪着捧出金库钥匙?”
“不。按我们那的说法,信什么用什么。鹦鹉有爪子、喙和翅膀,我信我学到的东西,你呢?”
“我信这个。”男人拍拍腰间枪套,甩了记漂亮响鞭,“还信你该在点货了,小子。活都搞定了?”
古斯:“……”
古斯赶紧开始,顺口问道:“马车怎么处理?直接赶进城?”
“先去码头,那儿有的是收脏货的蠢驴。”
“我知道,亚瑟,我是在问,这边会存在检查站吗?”
这回顿住的成了亚瑟。
“……该死。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那么我提醒你,甜心,是你先问我的。”古斯当即嘲笑,“还有,我以为你才是我们中的那个本地人?”
“……看前面,圣丹尼斯。”
话题转得颇有些生硬,古斯憋着笑扭头。果然,远远地,圣丹尼斯的边角现出轮廓。不像梦里整洁漂亮的中心城区,林立的烟囱将天空扎出窟窿,尖塔几乎和煤灰一起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