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线沉而稳,像一剂定心剂,让他说出的话显得不那么恐慌:“绿洲快到了,戒备。”
士卒们一个感染一个,竟隐隐有些兴奋:“是。”
千人的音量可不小,在空旷的沙地不知可以穿行多远。
士卒们显然也注意到这个问题,字音卡在喉间,半吞半掩。
他们正惊慌,担心坏了大计,面上情绪很是丰富。
岂料,一阵未压抑的笑声传来,段怀舒上翘的狐狸眼弯了弯:“无事,我们本就是诱饵。”
诱饵就是可以嚣张。
士卒遽然士气一震,呼声喊道:“是!”
段怀舒压了压嘴角的笑意,眉尾微动。
这就是他的目的,他这只蝉要告诉螳螂和黄雀,他来了。
此处无山,听不到回声,呼完的声音如涟漪扩散便再也没回来,一瞬间,又是阒然无声。
他们面前是一道缓缓长坡,长坡顶是绿洲的开始,延伸到背坡底汇了一汪泉水。
段怀舒墨黑的瞳孔在深绿葳蕤的草木之上掠过。
“防御!”
比暗器更快的是段怀舒的指令。
士卒们很懂事地将身后的铜盾抵在身前,甚至段怀舒身前也由士卒堆累,有了三角防护。
伤不到他们丝毫。
东夷语隐约传来:“他们有防备,拉上大弩!”
“右大将,不好,大弩被毁了,仅剩下右大将身侧这一架可用。”
“怎么会这样!”
“报。。。”后排来的东夷士兵喘着粗气道:“右大将,有绕后敌袭!”
“可恶,被摆了一道!发信号弹求支援。”
。。。。。。
右大将也是当机立断,拉开身侧的弩架。
这副弓弩架体型大,所用的弩箭威力也非比寻常,若是让它发出,波及的人可不少。
段怀舒敛下眉,下马,对身侧的士卒使了个眼神。
他们也聪明地领会了他意思,顶着个铜盾便往前冲,东夷所制的暗器坚韧异常,密密刺在盾牌上,竟真的坚持不懈地凿开一个口子。
身旁有弟兄倒地,身体中最原始的血性被唤醒,他们是守城将,城中有他们最挚爱之人。今日若不是他们血洒此处,明日便是他们所爱之人身殁城中。
胜利现在是他们最渴望的,心中隐隐的期待,是段怀舒给他们带来压倒性胜利的快感。
段怀舒能感知到他们的心境,熟悉的仰望,战场上总是要信仰的,他便成为他们最直白、最粗暴的信仰。
望着我,便能胜利。
狂妄,甚是狂妄。百姓爱戴,君王忌惮。
段怀舒压下眉,身法鬼魅游走在铜盾之间,枪尖轻挑,破盾的暗器被挡开。
被救下的士卒也只是一愣神,便连段怀舒衣袂也看不见。
大弩架在战场上出现的年限不长,技术尚且不够成熟,时常有擦枪走火的风险。所以东夷人选择现架弩箭,但这也空出了一点时间。
而这点时间正好便利了段怀舒。
右大将紧赶慢赶,总算是将弩箭架好,也赶在段怀舒登顶前,拉下闸门。
他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意。
他年轻,同段怀舒相差不大,阿父是上一任右大将,八年前东夷战场上的幸存者。阿父告诉他,一定要小心大梁那位煞神——段怀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