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京观在廊州的时候无数次想要同江阮开口,他觉得粮仓之事必有转机,可当他生出这心思的时候被自己吓了一跳。
不知不觉间,江阮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此时舍弃江阮,无异于自断一臂。
可偏偏陈京观的骨子里带着陈频的偏执,当前方只有悬崖时,他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陈京观与陈频一样,讨厌被人牵制。
更何况,江阮与陈京观想要的,从来都背道而驰。
此时北梁在观望,南魏在等待,这个世界上仿佛只有陈京观和江阮两个人是活的,他们像棋盘上的两个将,必定要有一死。
“他想让我燃起的第一把火就烧在南魏的土地上。”
陈京观笑着叹气,把手里的信递送给了候在外面的兵士,再有四个时辰,天光乍破时,一切推牌重开。
万阳二十一年七月初六。
“报!城外发现敌军一支小队,约三百人。”
江阮手下的笔顿住,来传信的士兵平复呼吸后继续道:“之前巡逻未见踪迹,不知敌手从何处来。”
“呵,这次不用我帮忙也能瞒住消息了,是长进了不少。”
江阮跨步从桌前走来,走到兵士身边时站住脚,用手轻拍他的肩膀道:“未战先怯,可以治你的罪了。”
兵士将头埋得更深,江阮却调笑道:“留着这条命,替我在战场上拿了陈京观的首级。”
“是!”
江阮推开大殿的门,一阵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阳光不遗余力地炙烤大地,江阮似乎能想到这天气尸体腐烂的有多快了。
“汪恕何在?”江阮问着门口的内侍。
“禀陛下,汪将军收到军报后亲赴朔州三大城门巡防,想必快回来了。”
江阮点头,他背后还跟着来送信的兵士,他招手让那人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臣姓颜,名尚卿。”
江阮又问,“东亭旧军?”
“是。昔日东亭兵败,臣随父兄加入复国军,父亲早年征战落得一身病,死了,兄长在夺取朔州时也死了。”
江阮侧过头看了颜尚卿一眼,估摸着他该有个二十岁出头。听这个名字,他父亲是给他定了个考取官名的路,可惜他还没等着及第登科,国家倒是先一步没了。
“那你怕死吗?”
“不怕,都到这一步了,死也要给家里挣个功名。”
兵士的话惹得江阮发笑,他站在未央宫的高台之上,仿佛能看到无数如此人一般前赴后继而来的人。
在这世道,江阮给了他们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
“好,若我现在封你做东亭首将,命你带一万士兵从正面迎敌,你能行吗?”
颜尚卿顿了一下,江阮看到他神色慌张。
“没事,若……”
“臣领命。”
颜尚卿朝江阮郑重握拳行礼,目光灼灼,却还是不敢看江阮。
“行,圣旨即刻送到各营部,你亲去选兵,就拿这刚来的三百人小队试试。”
颜尚卿行礼告退,江阮瞧见晏离鸿自长阶下而来。他与颜尚卿擦肩时侧过身去看了他一眼,然后抬头望着江阮。
“回来了?也好,准备准备带昌安军迎敌。”
江阮笑着说,可晏离鸿却一脸严肃地问:“你就这么随随便便任了他做将军?他不过刚当兵三年,兵法策略也谈不上熟悉。”
“可是他心里有仇恨,”江阮侧过身看着晏离鸿,“你觉得陈京观出兵时做了万全准备?他能走到我面前,起初凭他那好命,现在凭他对陈频的责怪。其实就连你我,也不过是仇恨在背后推波助澜。”
晏离鸿无言以对,却很快捕捉到了江阮话语中的一个词。
“责怪?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