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公子极少会出现在这里,因此园子里的下人们都睁着一双好奇的双眼望向他。
但他们发现长公子其实并不算闲逛,他眉头紧锁的打量那些鲜艳的花朵,时不时的上手摸一摸,好像在挑选什么。
长公子素来威严,下人们不敢靠近,看着他在园子里逛了几圈,又快步走回自己的书房中。
谢修竹的确在挑花,在挑一朵适配他墨绿色衣衫的装饰品。
但他在园子里逛来逛去都选不到一朵合适的花。
鲜艳的嫌它太俗,淡雅的嫌它不起眼,香味浓郁的又嫌它太刻意……
这个问题困扰他许久,进了书房他也看不进去书,脑子里挤满各种各样的花朵,直到就寝时分,谢修竹躺在床上时也还在烦恼这个问题。
第二日早早起来,下人们捧来了浅深不一的绿色衣袍供他挑选,谢修竹仍指了那件最深的墨绿。穿戴整齐,走出屋子,他忽然嗅到了一股清香。
他顺着香味一看,院中栽种的一只腊梅不知什么时候开放了。向外延伸的深褐色枝木结出点点嫩黄色的花苞,花苞有的开放,有的合拢,缀着昨夜的霜雪,在风中轻轻晃荡。
谢修竹心念一动。腊梅颜色清浅,却香味浓郁,还是冬日里的花朵,别在衣襟上既别致又不显得刻意。
他指着腊梅说:“帮我剪一枝下来吧。”
下人称是,很快递来一个缀着满满花骨朵的花枝。
谢修竹掸去花枝上的雪,又摘下几朵留白,在身前比了比,最后别在胸口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道:“走吧。”
跟着他的下人感觉自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家长公子一向高风亮节,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骚包了?
下人也不敢问,只垂着头跟随谢修竹来到了谢府外。
早有辆马车候在这里,送谢家两兄弟入宫。谢修竹登上马车时,谢观玉已在马车上端坐着了。
谢观玉忙问好:“兄长。”
说完,他又挪了挪身子,给谢修竹让出更大的空位。
谢修竹矜持地点一下头,坐在谢观玉身旁。
马车走在官道上,向着大雍皇宫驶去。车内面积狭小,谢观玉很快闻到谢修竹衣襟上的腊梅香气,他定定看一眼,随后又挪开眼睛。
车内的两人一言不发。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并肩往上书房而去。今日两人来得有些早,就很默契的一齐放慢脚步。
快走到上书房时,他们终于碰上了迎面而来的李珍。
谢修竹略整一下衣襟,和谢观玉一起向李珍行礼。
李珍叫了起,谢修竹抬头沉思一下,找了个话题与李珍攀谈:“近日天愈发凉了,公主可要记得在蓬莱宫内多加几个炭盆。”
谢修竹甚少主动开启话题,李珍听他说完,正要开口,谢观玉已抢过话说:“公主你看,我昨天被炭盆溅出的火星子烫到手了!”
谢观玉将一根手指伸到李珍面前,李珍见他修长的手指上的确有一块深色的伤痕。
受伤这种话题远比什么“天凉多加炭盆”更能引起人注意。
李珍当下就抓过谢观玉的手来看,拇指在伤痕上轻轻抚弄几下:“看起来真严重,可还疼吗?”
“当下被烫伤的时候很疼,”谢观玉笑笑,看着李珍的手覆盖在自己手上,“现在已经不疼了。”
“这种伤可马虎不得,等下学了我让宫女给你送点药来吧。”
谢府什么药没有?谢观玉但还是重重点一下头:“多谢公主!”
他拢一下衣袍:“这外面太冷了,公主,我们还是赶紧进上书房吧。”
李珍应了一声,一边和谢观玉聊着天,一边朝上书房而去。
原地只留个被抢了话的谢修竹。
他看了两人的背影好一会,挪了挪衣襟上的腊梅,把它放得更显眼些,这才跟在两人身后前行。
三人到上书房的时候,其余人也都来齐了,谢观玉和李珍没多少交谈的时间,谢修竹很快跪坐入讲席中宣布上课。
但皇子伴读们看到上方的谢修竹时,目光都不由得怔了怔,将视线集中在那枝腊梅上。
明明是冬日里一朵再常见不过的小花,他们却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物。
谢修竹收到这些视线,把目光放在上书房某一处,那人正在低头翻书,完全没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呢。
谢修竹有些气闷地宣布开始今日的随堂考校。
三位皇子他都问了个相对简单的问题,他很快来到李珍坐席前,整了整衣领。
“请公主背诵《孟子》公孙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