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修竹想了一通,他将杀手锏用出,已经找不到别的理由反驳聂隐了。
他垂眼不语,聂隐持着剑紧盯他的一举一动,书房内氛围骤然紧绷。
李珍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自己不能再旁观了。
她先安抚聂隐,把剑按回去:“你别激动啊,谢夫子是个好人,我相信他不会对我做出什么的。”
平时很听话的聂隐变得一点都不好劝:“请公主恕罪,在臣的心中,公主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若是谢大人执意不走……”
他盯着谢修竹的眼睛眯起:“那臣也只能采取些强硬的手段了。”
谢修竹听了这话只在鼻间轻哼一声,带着些“有种你就一剑杀了我”的挑衅意味。
聂隐劝不动,李珍只能转移对象:“夫子,这时辰的确有些晚了,要不你今天先回府,剩下的让我自己来背?”
谢修竹不想让步,但他听见李珍话语中略带哀求之意,他不想让李珍左右为难。
沉默一会,他起身一拜:“那臣先行告退,还望公主一定将这一段背诵完毕。”
“我会的,夫子放心吧。”
听到李珍再三承诺,谢修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蓬莱宫。
谢修竹一走出书房,李珍就把自己痛恨的那卷《孟子》扔开,原本气势汹汹的聂隐也收敛住全身的锋芒。
他缩在李珍身侧,乖得像一只匍匐在主人脚边的大狗狗。
李珍斜眼看他:“我倒是极少见你露出这副模样。”
听着李珍话语有些冷硬,聂隐目光现出惶恐,与刚刚警告谢修竹时截然不同:“是臣冒犯了谢夫子,还请公主恕罪。”
“你冒犯的是他,又不是我,要请罪也应该找他啊,跟我说那么多干嘛?”
聂隐握在剑柄上的指尖收紧,要他跟谢修竹请罪?这辈子都做不到。
“臣只是怕……公主会怪我。”
谢修竹到底跟李珍有婚约,或许在她心中份量不同,他怕李珍会因此而生他的气。
李珍不置可否:“我都说了,你冒犯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怪你的?”
聂隐眼神一亮:“公主真的不会因谢大人而生臣的气吗?”
李珍笑笑,没答这话,聂隐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心里又变得七上八下的。
只是第二天谢修竹再一次赶赴蓬莱宫时,她又一次允许了聂隐在书房里旁观他俩背书。
谢修竹全程坐立不安,频频将视线投射到聂隐身上。
聂隐身着黑衣,将自己藏进阴影里,用锐利而冰冷的视线看他。
那感觉让谢修竹很不愉快,有一种被蛰伏在黑暗里的猛兽盯上的感觉。
谢修竹发现他讨厌这个聂隐,比讨厌谢观玉更甚。
谢观玉读书知礼,算是个安分的人;但聂隐却会强硬地待在李珍身侧,他根本驱赶不走。
书背到一半时,他终于忍不住停下,对面李珍朝他投来疑惑的眼神:“夫子怎么停了?”
谢修竹拱手道:“公主,臣以为读书以安静为要,书房里人还是越少越好。”
话说得婉转,其实就是想把聂隐赶走。
聂隐没吭声,只是身体紧绷起来,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转向李珍。
这算是他和谢修竹的又一次无声的交锋,他在等李珍的回答,等她宣布这次的胜利者。
李珍先是轻叹一口气。
“夫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聂隐也是在履行他的职责啊,我怎么好阻拦呢?”
“再说了他就是在这里守着我,也没有打扰我……你就不能理解理解吗?”
聂隐全身一松,下巴微微扬起,这一局的胜者是他。
他乘胜追击地开口:“我只是想要保护公主罢了,谢大人连这都容不下吗?”
聂隐的语气很平缓,但在李珍看不到的角度中,他目光挑衅地看谢修竹。
打着为公主好的旗号有什么用,琢磨透公主的心思才是最要紧的!
他早知李珍厌烦背书,所以昨夜特地帮她出来赶走谢修竹,公主发现了他的作用,必定不会赶他离开上书房!
接收到那视线,谢修竹将手中的书卷捏紧:“臣不是容不下,只是……只是不想公主被打扰。”
“我不会被打扰的,”李珍道,“聂隐在我身边待了许久,我已经习惯了。”
李珍这话只是想要证明聂隐存在的合理性,好让他不被赶走,在关键时刻帮自己逃脱背书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