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眼神一盯,谢修竹心中便止不住的发软,连神思都被扰乱,过不了多久,谢修竹就会受不了地放过她。
谢修竹想李珍屡教不改,大概也有自己太过放纵她的原因,可他每一次想硬起心肠,脑海中就会有另一个声音*响起:她都很努力的背书了,这次就放过她吧,若下次再犯就决不轻饶。
这个“下次”被无限推迟,直到现在也是遥遥无期。
“今日,公主年满十五岁了啊。”
有人在谢修竹耳旁叹息一声,谢修竹听出这是他弟弟谢观玉的声音。
在谢氏宗族中,因他未来家主的身份,人人尊他敬他也不敢靠近他,唯有这个庶出弟弟与他关系最好。
但谢修竹发现自己近日开始在疏远这个弟弟,他也说不清缘由,谢观玉明明没做任何惹怒他的事,他心中就是对他开始产生莫名的芥蒂。
这不被他的思绪控制,是一种由身体本能产生的排斥。
心中生出嫌隙,谢修竹表面还是藏得很好:“是啊。”
谢观玉笑弯了眼看他:“公主及笄礼后就要准备和兄长议婚了吧,观玉真替兄长高兴。”
议……议婚?
谢修竹忽然因这个词愣住。
永平十三年定下婚约时他总觉得这一天还很远,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要和李珍成亲了。
一种不真实感砸中他的身体。
他抬头看向一身华服的李珍,谢修竹还是看不清她的脸,反倒被那上面的翟纹晃得眼花。
但他毫不在意,神思逐渐飘远,止不住地去想象李珍大婚当日的情形。
她应当也是身穿一身华美的青色大袖深衣,头戴绚丽耀眼的花钗,脸颊敷上雪白的铅粉,点上绯色的面靥与斜红。
黄昏时,她会从宫门一步一步被抬进谢府的新房里,那时候谢修竹就不怕看不清她的脸了,他可以在夜色的烛光里将她看得仔仔细细。
翻飞的思绪到此为止,谢修竹发现自己身上的温度正在升高,心中涌起难言的热潮。
在朝云楼被赐婚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很排斥这一桩婚事,日日想的都是要如何与李珍和离。但当这一日真的离他越来越近,他突然发现他的心境在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起了变化。
他好像没有那么厌恶李珍,也没有那么反对这门婚事了。
*
上午的及笄礼结束,李珍还是不得闲,回宫去拆下金冠,脱下翟衣,翡翠给她换上一身稍微轻便一点的衣服,她又坐着轿子赶去琼华楼。
这次夜宴的规模更胜从前,皇帝不仅从头到尾坐在席间,连因病久不出门的太后也匆匆露了一面。
菜肴上了一盘又一盘,小小的方桌都堆不下了;鼓瑟吹笙之声尽情喧哗,几乎要响彻云霄。天完全黑下来时,皇帝亲自牵着李珍的手登上琼华楼最高处。
焰火通通被点燃,在空中绽放出绚丽的烟花,竞相在李珍面前展示自己最迷人的姿态。
秋日来时百花杀,但今夜焰火堆砌成花朵,独为李珍铺满整个夜空。
一直到子时,烟火燃放完毕,李珍这场堪称浩大的生辰宴才宣告结束。
生辰宴盛大的另一层含义就是它很累人,李珍脸都快笑僵了,回到蓬莱官卸去钗环首饰,草草梳洗后就上塌睡觉。
第二天被叫醒时,眼下立即出现两圈乌青,差点就赖在床上起不来。
但皇帝对皇子公主们的教育就是那么严格,就算李珍再困,她爬也得爬去上书房上课。
上书房内,谢修竹早早的就坐在上方,见李珍进来,他忙起身行礼。
“臣见过公主。”
李珍抬手叫起,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夫子今日还是来得那么早啊?”
谢修竹道:“来上书房为皇子公主们授课,臣不敢不勤勉。”
最讨厌这种卷王了,李珍心中腹诽。
“昨日宫中举行生辰宴,我回宫迟了些,没来得及背书,夫子等会抽考时能不能考点简单的?”
说着,她还对谢修竹一笑。
谢修竹抬眼看李珍时恰好直面那笑容,他不由地恍神一下,就好像昨日被李珍衣襟上的翟纹晃到眼一样。
李珍那双墨玉般的眼睛与他对望着,谢修竹几乎是立即避开了视线,嘴里想也不想的胡乱回答:“那……那臣今日就不考校公主了吧。”
“当真?”李珍欣喜出声。
视线还是低垂着:“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