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宁祈重复着这两个?字,更?加疑惑了,“那茉莉姐姐又跟他发生过什么,才?会?这样恨他……”
“谁知道呢,”宋怀砚轻笑道,“恨一个?人,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恨……
宁祈耸了耸小嘴,觉得?这个?话题似乎有些沉重,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左右是旁人的恩怨,也不会?太牵扯到他们。
她便默默地?搀着宋怀砚的胳膊,徐徐往回走。二人便无声地?行走在乡间小道中,岑寂无比。
这些时日,因着宋怀砚的眼疾,他们只好留在茉莉家中养伤。所幸天水村的百姓都极为质朴,对他们多有照拂,茉莉也如老者所说一般,心善的紧,他们的生活倒还算自在。
宁祈每天跟着茉莉打整花草,放放纸鸢,倒还有些喜欢上?这般闲适自得?的日子了。
唯一的不足之处是,家里有个?小瞎子,茉莉在外做生意?的时候,总得?她亲自照料他。
其实这小黑莲瞎也有瞎的好处,满腹坏水施展不开,嘴臭的毛病也收敛了些,就是在茉莉跟前时,他总爱对她“娘子”“娘子”地?叫,弄得?她好不别扭。
但目前二人伪装身份,她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任由他叫了。
这日霜降,晌午时分,天气?倒还算晴霁。宁祈不想浪费这么好的天儿,寻到了一只极为好看的纸鸢,可?茉莉已经出去忙活了,也没人陪她。
宁祈思来想去,也只好试着去找宋怀砚。
她一手提着线轮,一手拽着纸鸢,雀跃着来到宋怀砚的屋门前。少年端坐在桌案前,眉眼被白纱覆着,削弱了许多阴冷与?戾气?,她似乎也没有往常那般怕他了。
于是她极为自然地?走到他身前,试探着问:“宋怀砚,天气?这么好,你要不要陪我出去放风筝呀?”
宋怀砚似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来找他,下意?识地?微微仰首。随着他的动?作,从支摘窗透过来的一道金色日光,恰如其分地?洒在他的侧脸上?,漾开一层暖意?。
的确是个?极好的天气?。
宋怀砚唇角微微上?扬,可?一开口却?是:
“让一个?瞎子陪你放风筝?宁祈,你居心也太险恶了吧。”
宁祈:???
得?,亏她还觉得?这些日子他收敛了些呢!
她气?鼓鼓地?跺着小脚,语气?不满:“宋怀砚,你能不能别老把人往坏处想,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本姑娘愿意?带你去放风筝,那是看你一个?人可?怜,好心好意?……”
还没说完,忽而被少年清磁的声音打断:“我又没说不陪你去。”
宁祈及时刹住了喋喋不休的话头,两眼一亮,可?一个?“太好了”还没说出,却?听少年又道:“娘子有令,宋某不敢不从。”
宁祈:“。”
这小黑莲,不经夸呀不经夸。
但眼下宋怀砚身体有疾,她想,自己还是不必跟一个?小瞎子计较。
于是她还算温和?地?扶起宋怀砚,带着他徐徐朝门外走去。
昀江水面豁然,与?长空一色,如同一卷开阔的水墨画。天水村的耕地?便聚集在昀江之畔,深秋时分,麦浪金黄,风一吹便连了天。
看着这样的景色,宁祈也顾不上?宋怀砚了,抱着纸鸢便往前跑去。
感受到少女气?息的抽离,宋怀砚“欸”了一声,旋即无奈地?叹了口气?。
到底是个?姑娘心性,一拿到纸鸢,连他一个?活生生的人都不管了,让他一个?眼盲之人干站在原地?。
这事儿,也只有宁祈做得?出来。
但感知到少女的愉悦,宋怀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长身静立着,朝她奔跑的方向微微侧眸。
灿然的阳光恣意?倾洒,照在人的身上?,令人仿佛能听到生命流动?的声音。他就这样站在日光中,虽然看不到眼前的景色,却?情不自禁地?在脑海中勾勒起来。
他控制不住地?去想,面前该是怎样的场景:
青山松落,麦浪滚滚,天地?间一片玓瓅辉然,而少女牵着纸鸢往前奔跑,摇曳的青丝沐浴在阳光之中,映照出细碎的金光。
她那藕粉色的裙摆应是迎风飘扬的,宛如一只自由翱翔的青鸟。
隐隐约约,耳畔似有少女的笑声传来。
她笑起来,该是比阳光还要明亮的。
宋怀砚面色沉静,气?息放缓,静静感受着时光的停凝。
他甚至控制不住地?去想,若他只是个?生于一隅的平民,自小在山水与?旷野中生长,远离朝野纷争,远离朝野喧嚣,耳畔只有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若是能就这样一辈子……
还未及深想,他的思绪忽而被宁祈清脆的声音打断:“宋怀砚,有人找你!”
宋怀砚身形一颤,下意?识地?问:“何人?”
便听身前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似乎有人在他身前跪下,哽着声音道:“殿下……卑职终于找到你了。”
竟是他的心腹,剑云。
若换作往日,逢此危机,他必会?急不可?耐地?与?剑云取得?联系。可?眼下听着剑云的声音,他却?没来由地?觉得?烦躁。
身处山水之畔,四野空岑澄明,剑云站在这一方天地?之中,总让他有种割裂的怪异感。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剑云声音断断续续的,如泣如诉:“殿下……都怪我没护好您。那日刺客生变,我眼睁睁看着马、马车脱缰,却?被刺客困住,来不及救您……我以为、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