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阖着凤眸,强撑着想要抬起的?手,最终一点点垂落下去?,好?似被寒风抽走了?最后的?灵魂。
一瞬间,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了?风声,时光的?流逝也仿佛有了?实质,被无形的?手拉得很长很长,沉重地?压在人?的?心头。
宁祈泪如雨落,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忽而感觉面上蓦地?一凉。转而抬眸,只见山风席卷,大雪纷飞。
——京城未落的?初雪,延宕了?一整个冬日,终于在此?刻簌簌飘了?下来。
恍若天地?也都在为?他叹息。
与此?同时,怀中的?环玉亮了?一瞬:“恭喜穿越者,您的?好?感度已完成百分之百,您可以选择回归现实世界。”
百分之百……
最浓烈的?爱,原是……原是要他爱到?死!
在呼啸的?风声中,环玉悄然幻化成玉镯的?样子?,套在了?宁祈的?腕子?上。宁祈怔了?怔,思绪纷乱,忽而将?目光移开。
雪若齑粉,飘洒在少?年的?发间和眉目间。宁祈伸出手来,为?他轻轻拭去?覆上的?雪,可雪粉不间断地?落下,她无论如何也拂不干净。
少?女哭得几近嘶哑,用尽毕生的?力气?将?他抱在怀中,最后只轻声道:
“环玉……我想陪着他。”
龙霄殿。
太医已经进进出出有十余人?了?。为?宋怀砚疗伤的?太医在他的?寝殿待了?足足一整个日夜,却依旧不曾传来确切的?消息。
宁祈身受轻伤,需要卧床静养,可她却难以按捺,只披了?一件素净的?外衫,便到?宋怀砚的?榻前守着。
入目皆是刺目的?鲜血,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少?年帝王只是安静地?躺着,唇色苍白,形容瘦削,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宁祈总有一种不安的?恐惧,唯恐他这一次昏迷,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待到?第二日半夜,张太医这才自宋怀砚的?榻前起身,宁祈便忙赶去?问:“张太医,陛下他怎么?样?”
张太医恭顺地?行礼,似是松了?一口气?:“回禀娘娘,陛下暂时无性命之忧了?。不过……不过陛下受伤过重,内里俱损,只怕短时间内,是无法醒来了?。”
宁祈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松懈了?些,又接着问:“那要多久才能醒来?”
张太医叹息一声,如实答道:“这个……这个不好?说,短则半月,长则一年……全看陛下的?造化了?。”
宁祈看向榻上的?少?年,只好?无奈地?应了?一声。
待太医走后,在龙霄殿守着的?侍从也都上前来,惜韵拽着宁祈的?衣袖,心中不忍:“殿下,您已经守了?一整日了?,又有伤在身,还是快回去?歇歇吧。”
“不必……”宁祈摇了?摇头,缓声开口,“我就在这里守着。”
守到?她的?少?年醒来的?那一天。
宫人?们见她执拗,也不敢再劝,只好?默默退下。
夜幕已深,月色苍茫,白霜似的?月光裹挟着雪粉在窗外簌簌落下,给碧瓦朱薨覆上一层银装。
这雪……也不知何时才会停。
宁祈抿抿唇,视线转而落在寝殿内。屋子?里除了?她和宋怀砚便再无他人?了?,唯有风抚纱动,烛光流淌。
她起身将?窗户好?生阖上,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窗前的?桌案上,蓦然被一件熟悉的?物什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样做工精巧的?白瓷瓶子?,瓶身在烛光的?映照之中,折射出莹润的?白光。
她将?其拿在掌心,恍然忆起什么?,忙将?其打开,只见里面是上好?的?疗愈药膏。
是她最开始送给他的?。
宁祈鼻息紊乱了?些,又颤抖着手推开桌案上的?遮挡,那些被时光蒙尘的?物件,便一一映入她的?眼帘。
有她送给他的?药膏,有她逢节随手赠予他的?玉佩,有她曾把玩腻了?便随手丢掉的?小玩意儿……
一件又一件,她以为?无甚重要的?东西,却都被他好?生整理在一起,用心珍藏。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少?年的?心动便开始萌芽,不止不休。
往事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她忽而想起,在她以为?宋怀砚讨厌自己的?时候,他却不耐其烦地?在花下教她剑舞;在深夜将?怕黑的?她送到?松云水榭;在中秋月夜背起醉酒的?她,将?她安然无恙地?送回;在天水河崖边遇袭之时,为?她挡下致命的?一箭……
太多太多了?,有些事她甚至已经记不明晰了?。宁祈看着这些物件,只觉泪意汹涌,从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爱她,原来从不是一时新鲜,更不是凉薄之爱。
他的?爱,一向是有迹可循。
霏微的?月光下,少?女擦拭着脸上的?泪,尽力平稳呼吸,将?这些东西一一复归原处。
她缓步来到?宋怀砚的?身边,坐在榻前,上身轻趴在柔软的?榻上,感受着少?年近在咫尺的?微弱气?息。
“宋怀砚,我也爱你?。”她轻声喃喃,似是自语。
在这一刻,摇摆不定的?心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她要留在他的?身边,陪他走完这一生,将?孤寂走到?圆满。
这一场雪下得短暂,岁月匆匆,转眼已是开春的?时节。皇城渐暖,世间的?一切都在渐渐苏醒,好?似蕴了?无限的?生机与希望。
风传花信,雨濯春尘。温煦的?日光洒落在庭院内,映照着蓊润草木,露花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