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序瞅着塑料袋里裹着的白色泡沫盒,杜敏达解释道:“给我闺女带的,她也好久没吃了,成天嚷嚷着减肥减肥,今天回家给她的惊喜。”
“她又不肥,”闻序垂眸,十分自然,仿佛杜宁扬是他很熟的朋友。
“她以前是有点——‘超重’,怪我,随了我,”杜敏达呼啦啦地吃,一大口接一大口,“去年暑假拼命减肥,每天只吃一顿白菜煮鸡胸肉,饿得眼冒金星,这才瘦下来,然后就转学过来淮城了。”
闻序很好奇地问:“她干嘛突然减肥?”
“我和她妈猜的啊,她那时候应该是喜欢上哪个男同学了,”杜敏达嘿嘿一笑,“然后人家不喜欢她,嫌她是个胖妞。”
“还有人敢不喜欢她?”
其实和闻序挺聊得来,杜敏达聊上头,想招手来瓶啤酒,发觉自己还在工作时间,于是又要了两听可乐。
“是啊,我也费解,她就脾气大点儿,其他真的都挺好。不过瘦下来确实好看一点,小姑娘嘛青春期爱美也正常,随便她了。”
“你们不生气么?”
一般家长都会生气的吧,但不排除杜敏达和方芳斗不过杜宁扬的特殊情况。
闻序难免联想韩玲发觉自己有了喜欢的人时,必然会把对方的一切挖个底儿朝天,想想就恐怖。
杜敏达很坦然,“没什么好生气的,喜欢一个人又没什么错,而且当时我们跟她说好了要转学来淮城,她有贼胆贼心也不能飞回去做贼。”
“是啊,”闻序举起易拉罐和杜敏达碰杯,“谢谢杜叔。”
谢谢杜叔让杜宁扬没机会去做贼。
杜敏达以为闻序是在谢他带他出来吃烧烤,笑眯眯地举起杯来,“不用谢哟,每天接你送你是我的荣幸哟。”
“干嘛这么说,”闻序皱眉,“我们是好朋友,你别这么说。”
“好嘛好嘛,好朋友,小小的好朋友,”杜敏达最后一串羊肉串下肚,“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以后有机会我还带你出来吃吃喝喝——淮城的好吃的,还真不少,当然咯,跟你平时吃的山珍海味是比不了咯。”
闻家平时的饭菜都精细异常,家里常年住着一个淮菜老师傅,据说是从淮城酒店里高薪挖回来的总厨,单单做三个人的三餐,月薪就高达八万元。
那可是十来年前的八万元。
而这一顿烧烤一共吃了不到一百块钱。
杜敏达和闻序其实有很多很多单独相处的时刻,而在这些单独相处的时刻里,闻序给他留下了特别特别好的印象,往后不论见到杜宁扬和哪个男生走得近,哪怕是她把祝贺带到他面前说“这我男朋友”,杜敏达都不可避免地把这些男生拿去和闻序比。
没有闻序谦卑、没有闻序有礼、没有闻序长得高、没有闻序长得帅、没有闻序长得白……他们比不上闻序,哪怕一点点。
就连谈论杜宁扬的时候,他们都没有闻序那自然和认真的模样。
当然,他怎么敢肖想闻序,他像淮城纷扬洁白的雪,而他们是最贴近土地奋力生长的小草。
他兢兢业业一辈子,最后在这异乡扎下根来,买了一个小小的房子,老旧小区的七楼;他的女儿长大以后继续努力,努力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努力去深城打拼一番事业,努力却盲目地追求她的爱情。
现在她的努力从某种程度上划成泡沫回到原点。
门锁“啪嗒”转动的声音传来,方芳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冲门口的方向喊道:“宁宁回来了!——昨晚又去哪里疯了呢,也不提前给妈妈打个电话,害我们担惊受怕。”
“昨晚忙得有点晚,今天白天去看了铺面,签了合同,还买了点东西,就忙到现在,”杜宁扬脱下外套,一股脑扎进沙发,“我明天把东西搬过去,简单装修一下就可以开业了。”
杜敏达坐在单人椅上,开口问:“钱够不够?租金贵的吧?我们找熟人打听了一下,年后铺面都涨价了。”
“交了两年的租金,”杜宁扬没有提祝贺那茬子事儿,“钱够的,你们不用操心。”
“钱哪里有够用的,”方芳从茶几抽屉里摸出张卡来,“我们今天去银行把理财解冻了,这个钱你拿着,不够用再跟我们说。”
“不是说存了十年的定期……?”杜宁扬知道这笔钱,二十万十年的定期,利率很可观,“还没到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