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司的副宣使赵青山与武安侯有几分交情,易知舟来找他时,他也并不意外。
二人在外头一处偏僻的茶楼会面。
赵青山:''我知武安侯今日前来所谓何事。''不等易小侯爷开口,他就主动说明了情况:''眼下形式并不明朗,我们宗正司也为难。''
易知舟聚精会神望着他:''何出此言?''
赵青山叹了一口气:''陛下提审过八皇子,想必事情的始末八皇子都已经向陛下坦白交代过了。''
易知舟沉吟片刻后抬眸望着赵青山:''陛下既然已亲自问过,为何没有定论?''
赵青山不语,只一味的喝茶。
静谧的室内,只有袅袅茶香弥散。
易知舟忽然问道:''太子殿下可曾过问此事?''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只见对面的赵青山摇了摇头,随即俯身低语:''我们宗正司只负责关押八皇子,这件事最终如何定罪,全凭陛下发落,可偏偏陛下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
他环顾四周声音更低:“想必侯爷也知道外头的传言四起,有说八皇子徇私舞弊,私藏罪女的;或有说他舞弄权术,祸乱朝堂的·······可毕竟是八皇子,于公于私都归陛下管束,至于罪名,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易知舟见赵青山意有所指,心中倏尔一紧。
''青山兄,我想见见八皇子,还请你从中协助。''
赵青山闻言沉吟了片刻,眼下风头正紧,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若是允了,无异于赌上了自己的前程,可,一想到在陇西时曾受过武安侯的恩惠,他果断答应:''侯爷等我消息。''
从茶馆出来已经是日暮时分。
易知舟没有回府,径直掉头去了神宣门。
闫松鹤刚刚从太医院下值,远远就瞧见了牵马而立的武安侯,身姿劲挺的年轻公子与昂扬的骏马伫立道旁,实在叫人眼前一亮。。
二人并肩走在空旷的石板路上。
''外界都说八皇子舞弄权术,惹得陛下急火攻心卧病不起,所以太子殿下才奉命行监国之权。''闫松鹤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凝重:
''可我看过曹医正为陛下开得药,都是些补血益气的寻常方子······''
易知舟蹙眉不解:''既如此,那陛下为何迟迟不露面?''
闫松鹤也奇怪,他谨慎地提醒好友:''皇后娘娘日夜在承明殿侍疾,一应汤药都是亲力亲为······''
易知舟与他对视一眼,清冷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凝重:''松鹤兄,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闫松鹤莞尔:“但说无妨。”
易知舟缓缓倒出心中所想,二人边走边说,夕阳的余晖浸润着彼此高挑的背影。
许久之后,沉重的话题渐渐接近尾声。
闫松鹤忽然话锋一转:''临渊,我想正式登门拜访易夫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忽听此言,易知舟第一反应是有些别扭,可看好友那幅惴惴不安的神情,他又忍住调侃:
''怎么,闫兄有胆子翻我侯府的墙头,还惧怕走正门?''
语落,对面的闫松鹤果然面色发红,憋了半晌才出声:''临渊,口下留情啊。''
易知舟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转而是深深地担忧,他直言道:''闫兄,眼下家母尚不知你与柔嘉的事,待我先向她透透口风,她若是允了,你再登门也不迟。''
易知舟的想法很简单,他不想母亲受到惊吓,也不愿好友受气,所以只能替他们从中调和一二。
可闫松鹤的想法不同:''临渊,我知这是你的好意。可我担心若是你提前告知了易夫人,她一口回绝了,我岂不更加被动?''
有些事情必需一鼓作气。
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他们都懂。
易知舟哭笑不得,无奈的反问他:''非要眼下登门吗?你就那么想娶柔嘉?''
闫松鹤郑重的点点头:''拜托了临渊,我心急如焚,天地日月可鉴!''
在易知舟回来之前,他几乎夜夜翻武安侯府的墙头,有情人爱比金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实在煎熬。
易知舟与闫松鹤相熟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毛躁。
哪里像云游四方的隐士?分明像个毛头小子!
*
入夜,武安侯府。
易夫人与女儿一起在小佛堂诵经,莹莹月色落在庭院里,勾勒出草木葳蕤的光影。
易知舟独自枯坐正厅内,他的手边是一碗已经凉透了的茶水。
许是近日心中记挂了太多事情,那向来俊朗的眉宇间已然刻出一个明显的川字。
九儿还在等待自己的消息,她虽然没说,可他也能猜到如今她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
他忽然有些后悔,若是当初没有拒绝武帝赐婚,如今他便可以尽快迎娶她,无论八皇子之事是何定论,有赐婚圣旨,他都可以伴她脱离宫闱。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凡事不可回望,眼下他只能尽力斡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