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看出来了。”说起这件事,严深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顺心被打的时候,我就在想,到底是谁有办法轻易地拿到李昭仪的首饰,还不容易被发现,那自然要是贴身伺候、可以随意进出的宫女才行,过了几日李昭仪被罚,我就更加确信,是她身边的人所做,想来安秋是不满李昭仪许久,想给她一个教训,结果第一次不太顺利,结果不小心冤枉了顺心,看她被打的那么可怜,所以才有第二次。”
严深说到这里,拍了两下于沉月的手背,“我特地调查过,安秋是大宫女,平日里会负责给李昭仪梳头更衣,伺候的时候自然要打开首饰盒,趁着这个机会随意拿走一个,是不是很难被人发现?只要她在李昭仪没发现之前,先一步装作发现东西被偷的样子,将自己从嫌疑人变成事件的发现者,就很难被人怀疑到她自己的身上,她亲自带头去搜,想把偷出来的东西随便放在那儿都可以,到时候就说是自己搜出来的不就行了。”
于沉月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第一次为什么会失败?”
“我私下问过顺心,她说和自己一个屋子的宫女是个脾气暴的,安秋带人搜查的时候埋怨了几句,和她们发生了口角和推搡,安秋上去拦,估计就是在大家都关注他人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出来,最后被人在屋里发现,安秋当然不好承认,只能推给了顺心。”严深想起自己查到的事情,不由地叹了口气,“顺心可怜,不曾想被冤枉,那李昭仪确实罚人太过,安秋跟了她那么久,居然因为对方梳头的时候弄疼了她,就当众罚她长跪,还威胁说若再有下次,就等明年她离宫的时候减少该给她的银子,安秋怎能不怀恨在心呢?”
他自己以前也是打工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每月的薪水拼命努力,如果他的老板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要扣钱,他也会不高兴的。
从那天起,秦家就变天了,不仅收走了大部分兵权,连去大牢里探望秦奕的资格都没有,北麟帝的原话是,祭天在即,秦将军还是先忙好手上的事,不要分心为好。
“父皇明着拿祭天当幌子,实则是威胁,如果这件事办不好,他的儿子就难活了。”严深牵着于沉月的手来到大牢前,小心地叮嘱道,“你想见他我不拦着,但还是那句话,要小心谨慎些。”
于沉月向他保证,他一定会小心,随后松开严深的手,自己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现在是白天,牢里昏暗无光,唯有墙上那小小的,竖着栏杆的窗口与外界相连,于沉月随着看守的侍卫一路向前,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外,侍卫帮他打开门,于沉月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我想和他单独谈一谈,你去外面等着。”
侍卫拿着银子离开,于沉月一步一步,踩着散在地上的草席走了进来,眼前的秦奕早就没了以前的神气,他被废了武功,被铁链拴在墙上,还日日被喂食软筋散,如今,已经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这样见面。”于沉月看着他,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我上一次来这儿,还是皇上开恩,在爹爹被流放前许我同他道别。”
“所以,你现在是来取笑我的?”秦奕抬起头,脸上露出不服气的嘲弄,“看到我这副模样,你的心里是不是很高兴?我告诉你,我秦奕,从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于沉月并没有被他激怒,他冷静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盯着我不放?从小到大都是……”
“因为你贱!”秦奕四肢的铁链因为他的动作而发出阵阵响声,他撑起身体,想靠近对方,却怎么也做不到,他像野兽一样低吼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为什么你总是要跟我作对?于沉月,你就是贱!小时候我欺负秦恬你非要帮他出头,大了些以为自己能山鸡变凤凰,想进宫当淮王的伴读,冠笄礼后你父亲拒绝了我,然后不知廉耻地去求自己所教的三皇子,想把你配给他,笑话,他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当时我能让你做妾,都是抬举你!既然如此,我当然要给他点教训,可惜,是我输了,棋差一着。”
秦奕盯着他,突然自己笑了起来,他笑得那么大声,那声音仿佛能穿透牢房,让外面看守的人都听到,“不对,不是一着,我根本没想到你最终还是成为了淮王的人,也不知你给他下了什么蛊,灌了什么迷汤,他那么喜欢你,会为你拼命找出真相。”
于沉月一言不发,淡淡地看着他,这样的举动再次惹恼了秦奕,他挑起双眉,往于沉月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可惜,真可惜,当年我心软,把你从水里救了上来……你知道吗?其实,是我把你推下去的,那几日你在宫里,我也正好日日同父亲入宫,便在早些时候花了点银子,买通了跟着你的太监,命他把你带到水边,你那时候站在那儿,我藏在假山后面,把手中的石头轻轻往外一弹,打在你的后脚筋上,你就腿一软,扑通一声掉了下去……我看着你在水里扑腾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但我想着,若你真的死了,就不好玩了,所以我假装经过,把你救了上来,当时你浑身湿透,往外不停干呕的样子,现在想想我还是会好笑。”
“果然是你。”于沉月闭上眼,他曾经也想过,为什么跟着自己的太监会不见,为什么秦奕会突然出现,原来都不是巧合,“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为什么还非要娶我?甚至还想逼迫我?”
“因为我对你有情……”秦奕脸上的表情越发地扭曲起来,他伸出右手,尽力想去触碰于沉月的衣角,“不过不是爱,我只是想看到你伤心难过,想看到你不高兴,想看到你服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必须是我的人!因为这样,你才会永远绝望……你知道吗?看到你以前脸上的那副神情,我有多开心……”
“那现在,你开心吗?”于沉月看着眼前疯癫的人缓缓开口,“秦家因为你,被皇上降罪,你家里的人甚至不能来牢里看你,秦奕,你是疯了,但好在你没那么疯,你那么恨我,如果你被揭穿的那天任何冲动的行为,想来你自己也知道后果,株连九族,你家里的所有人都会陪葬。”
“不对……”于沉月突然摇了摇头,“你根本不在意他们,你永远都是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我不喜欢你,和你作对,你就要毁掉我,秦家每年回京都会进献宝物,去年你就是利用这个机会,以要将边疆的玉石雕刻为由,迟了些日子送宝入宫,在进入宝库的时候趁机偷走玉器,还利用无辜的锦丹……可怜,她临摹是一把好手,你让她仿造我爹爹的字迹,伪造二人来往的书信,没想到,最后你也被她骗了,让她得以保留下你的罪证……”
于沉月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去走出牢房,他将门再次锁紧,隔着门和秦奕对视了一眼,“你肯定还妄想着,秦家会想办法救你出来,那你可就错了,你犯的罪,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你现在能活着和我说话,已是皇上开恩,秦家,能称之为将军的,也不止你一个。”
身后秦奕的吼声越来越小,于沉月走出牢房,面对着突然出现的耀眼光芒,用袖子遮了下眼睛,紧接着,严深就站在他面前,用身体帮他挡住了阳光,“谈完了?”
“是啊,都结束了。”于沉月把头靠在严深的心口,长舒了一口气,“你怎么把人都赶走了?”
“不是我干的,是快到换班的时辰了。”严深忍不住亲了两下对方的脸,然后小声地在他的耳边说道,“想亲你,所以给了点银子让他们提前一点离开而已。”
“我就知道……”于沉月早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他学着严深的样子,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下,当作回礼,然后主动拉起严深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快走吧,一会儿换班的侍卫看见了不好。”
第48章祭天
春日的清晨,天是雾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寒意,柔和的点点晨光穿过薄雾,洒在京城的长街上,祭天的队伍迎着这晨光,朝着西郊祭祀的天坛方向,浩浩荡荡地走去。
“今天居然要起这么早。”严深在车里伸了个懒腰,晃了两下冕服的带子,今日是祭天大典,所有的皇子、公主都要一同前往,连服饰都是特制的玄衣纁裳,帝王的冕服则更加不同,除去只有北麟帝才能使用的龙纹,两只衣袖和下摆都绣满了日月星辰,无不彰显着尊贵。
“没想到祭天之前还要吃素,感觉带子都松了。”祭天之前,所有参见的人都需斋戒三日,严深虽不说什么,但他从没到这个世界之前,就没有吃纯素的习惯,所以难免觉得有些清淡,“月儿,回去之后吃暖锅怎么样?让厨房里的人多准备些肉。”
“适量就行,一下子吃太多对身体不好。”于沉月让他站起身,自己亲自帮他解开带子,再重新系好,“是你最近太忙才会如此,爹爹要回来,你特地找人修缮于府,以前只是修了我的屋子,如今是全部,自然累些,其实你不必一直盯着,我看着都觉得辛苦,如今都快完工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做就行。”
“好,都依你。”严深拉着于沉月的手,扶着人坐下,“我知道你劝了我很多次,但我想和岳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留个好印象,不希望他不喜欢我。”
“不会的……”严深其实一直都不会过多的干涉于沉月的私事,于太傅送来的信件,他从来没有私自拆开过,于沉月不说,他也不会追根究底地过问,其实于太傅的信里总是会不经意间透露出对严深的放心,有时候于沉月看了都忍不住发笑,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心,“爹爹真的很喜欢你,相信我。”
严烁的马车上,韩秋殊吃光了一整盒素饼,他将食盒的盖子打开又放下好几次,终是认清了事实——他带的东西都被他自己吃光了。
“我好饿。”韩秋殊摸着有些圆滚的肚子,瞪了一眼严烁,“孩子也饿。”
“等回了宫就好,暂且忍一忍。”严烁抚上韩秋殊的手,眼神变得柔软起来,跟着一起摸了两下对方的肚子,“之前什么都吃不下,瘦成那样,这几日斋戒,你倒开始有了食欲。”
“我也不想这样!”韩秋殊没好气地蹬了两下小腿,因为怀孕的缘故,动作有些笨拙,“二哥的事情和那老东西没关系,害得我没能抓到他的把柄,我就已经够生气的了,现在还要斋戒,今晚再吃不到荤腥我就要疯了!”
“我早就和你说过,韩丞相虽然凡事都以自己的利益为先,但官场上的正事,他办的都还算公正,你若真的想扳倒他,我们可以另想办法,至于荤腥,这点小事我今晚还是能办妥的。”韩秋殊听见严烁这么说,便不再闹腾,他当然知道不可心急,自己怀着孩子不方便,严烁帮了他很多,他撑着身子又靠近了对方一点,靠在对方的身上,“知道你辛苦……我最近火气大,还老是找借口拿你出气,真的很不好意思……”
“真的只是最近吗?”严烁低头问道,韩秋殊心虚地侧过脸去,“你一进宫就开始欺负我,我可是忍到了现在。”
“我哪有?是你老是惹我生气。”韩秋殊嘴上不饶人,但他也知道自己理亏,自顾自地扭了扭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哈了个哈欠后闭上眼睛,自然地把严烁当成睡觉的垫子倚着,“好累,天不亮就起床结果还吃不饱,要是二嫂怀孕,你二哥就绝对不会让他这样累着。”
严烁听了,眉头不免皱了起来,将手伸到韩秋殊的背后,紧紧搂住他的肩膀,“怎么,我待你不好?说得好像你和二哥二嫂的关系很好似的。”
韩秋殊抬起头,看着严烁的脸,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他想把笑声藏在袖子里,可声音还是从指尖,从袖口漏了出来,“你吃醋?吃你二哥的醋?原来你也会吃醋,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可要再对我好点,你让我满意了,我自然就不会再提别人。”
严烁意识到自己失态,可嘴上不饶人,他扭过头不看在自己怀里笑得发颤的人,一抹红爬上他的耳根,“胡说什么,是你困了才会有这种错觉,你……你熬不住就先睡一会儿,反正还有一段路……”
韩秋殊看他这样,起了玩心,说什么都不肯睡,非要盯着他看,严烁咬着牙,想放两句狠话,可无奈自己对着韩秋殊怎么都说不出,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应该是他听自己的话才对,结果自从进了宫,自己反而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到了天坛外,所有人都必须下马车,步行过去以表虔诚,严深他们走在队伍的前列,看着最前面自己父皇的背影,一步步走到天坛中央,再一步步迈上高台,祭祀官跪在台上等候,祭天所用的祭品早已准备完善,整齐地摆放在祭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