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些,对方表现地更加愤恨,他甩开自己胳膊上的手,伸出食指朝着面前的北麟帝指责道,“严晟安,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睡得着的?你难道就没觉得害怕吗?当年的事,就是你死一千次一万次,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原来如此,你这么恨我。”北麟帝轻笑一声,低头看了眼依旧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伸手在上面弹了一下,发出的清脆响声吓得对面站得稍后些的那一位浑身一颤,“所以,你是想让我死?”
“死?不,太便宜你了。”对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又可怖,回荡在书房内久久不能散去,“严晟安,你最爱的莫锦禾死了,你和莫锦禾的儿子也死了,现在又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拔刀相向,不知你感觉如何?”
“你还敢提锦禾。”北麟帝皱起眉,神情一瞬间凝重起来,“当年的事,是你教沈茜做得。”
“是,是我教她的。”对方很满意北麟帝现在的样子,他不停地点着头,炫耀似的讲起来这些年的经历,“当年,父亲母亲被你陷害,才使得刚出生不久的我,连父母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被送出了宫。我被父亲的人一路千里迢迢送去仟州,送去了当时还在仟州的沈家,他们的小儿子也刚出生不久,可惜是个体弱的,弱到动两下就气喘,床都下不来,不知能活到几岁,我便代替他,成为了沈家的孩子。
“后来,我名义上的父亲升迁到了京城,我才有幸可以回到这里……至于为什么选沈茜,那还不是因为她蠢,被我花言巧语哄骗两句,就真的以为我喜欢她,沈家待她不差,但她注定要入宫的,果不其然,她因为我的挑唆,不愿入宫,还和在家里闹了一阵。”
他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沈茜,毕竟她只是自己计划中的一部分,当年若不是她要入宫,想必自己也不会主动去招惹。
“沈家虽然曾经是父亲的人,但你是皇帝,你的圣旨他们不敢不从,我跟沈茜吩咐好了一切,让她务必与莫锦禾交好,她答应的果断,我便知道时机到了,正巧,沈家的小儿子福薄,前两年走了,给了我离开的机会。”
“果然,沈茜做得很好。”他本来还担心,自己不在京中,沈茜会不会顾念沈家多年的养育之恩,从而打退堂鼓,结果他刚赶回京,就听到了得手的好消息,幸好,对方没让他失望,“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没有和沈家的其他人一样被你赐死,居然被留在了宫中。”
“你是怎么知道的?”北麟帝这样问,对方倒是有求必应,他已经没什么可以隐瞒的,既然他想知道,那自己就大方地说给他听,“是秦奕,他告诉我的,我带着戏班各处搭台,曾经去做边疆,便与他相识。不过他有私心,非要我帮他做事,他才肯帮我,但他得寸进尺,言而无信,我就只能收拾了他。”
“于太傅的事,也是你策划的。”北麟帝说着竟笑了起来,看向对面的目光也愈发复杂起来,“没想到秦家的小子居然敢把手伸到朕的后宫,说起来你倒是帮了朕,不仅除了祸害,还让朕的儿子得了个好王妃。”
“好王妃?那又怎么样,你二儿子都死了,摔下悬崖,尸骨无存!”对面看着他的笑,忍不住再次高呼起来,还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似乎在强调他的胜利,“而且沈茜也死了,是你身后的好儿子干的,我让他送了扇子进宫,那扇骨上涂了毒药,每日放在身边,不出半月便会身死,这会儿,她应该已经烂在冷宫了吧。”
“是吗?那你真是厉害,不愧是六哥的孩子。”北麟帝的笑容更深,好像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似的,“对了,说了半天,朕还不知该如何称呼你,六哥可有给你取名?”
“严佑卓。”对面的人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名字,在说出口的那一瞬,本来狰狞的面庞变得柔和起来,“沈家人告诉我,是我母亲取得,父亲没来得及见我一面就被关进了天牢。”
“好名字,六嫂一定对你寄予厚望。”北麟帝朝他拍了拍手,接着向书桌后的屏风看了一眼,轻声说道,“沈茜,你终于知道他的真名了,高兴吗?其实你说得对,我们姓严的都是疯子。”
“什么……”严佑卓半张着嘴,看着韩岐丰拎着瘦弱的沈茜从屏风后面走来,沈茜的腿已经不便于行走,只能由身边的人搀扶着,她嘴里塞着布,脸上早已泪流满面,“你为什么还活着,不可能,你应该已经……”
“已经死了,是吗?”严烁收回匕首,四面八方藏着的侍卫全部冲了出来,将严佑卓和他身边的人团团包围,“其实,父皇早就知道了,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己露出马脚,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敢和你共谋,还会容许你继续在仟州豢养私兵?”
沈茜颓败的身子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望向别处,不愿意再看自己曾经的心上人一眼,“严佑卓,你骗我,把我骗得好苦,你害得我一无所有,连孩子都离我而去,没想到,你居然还想杀了我。”
“严烁……严晟安……你……你们卑鄙!”严佑卓顷刻间乱了方寸,北麟帝举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将它倒在地上,冷冷地说道,“你的那些兵,现在估计已经被朕的人杀光了,莫家沉寂多时,但家族中人绝非等闲,锦禾心善,给了你可趁之机,如今,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可惜,太可惜了,你的人跟错了主子,我以茶代酒,敬他们螳臂当车的勇气。”
都结束了。
严佑卓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自己居然一直在被他们戏耍,他的目光终于转向了沈茜,几乎没有犹豫,从怀中拔出刀,一把拽过身边同样不知所措的人,“香槐,到你报恩的时候了。”
“义父,你在做什么?”香槐能感受到冰冷的刀尖靠着自己的脖子,严佑卓现在的姿势和刚才严烁挟持北麟帝时一模一样,眼底却是更加的冰冷和无情,“严晟安,没想到吧,当年沈茜怀着的那个孩子,被我捡走了,就是他,他可是你亲儿子,你才失去一个了,不想再失去第二个吧。”
“谁说本王死了。”严深和韩秋殊在门外听了许久,终于是露了面,严烁震惊地看向自己的皇子妃,见对方大胆地和自己做了个鬼脸,就知道长飓没能拦住他,无奈地站在北麟帝身后摇了摇头。
“本王当然还活着,怎么会轻易随了你的愿。”严深走到北麟帝的身边喊了声父皇,对方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严佑卓明显更加慌乱起来,拿着匕首的手开始发抖,香槐突感一阵刺痛,脖子上竟已然划出一道血痕。
“严晟安!你不管你的孩子了吗!就算他还活着,香槐仍然是你的孩子!身上流着你的血!”严佑卓发疯般嘶吼着,北麟帝眼底露出一抹讥讽之色,他先是看了眼沈茜,然后轻描淡写地让赵喆续上了一杯茶,“你应该知道,在朕把他扔出皇宫的那一刻,他就不是朕的孩子了。”
严佑卓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严深也没想到北麟帝会这么坦然地说出这样的话,难怪原身最后的下场会如此凄惨,对方确实有着帝王才会有的狠心,看着对方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连忙出声安抚道,“你别冲动,香槐叫了你这么久的义父,你难道就忍心伤害他吗?”
“忍心?什么忍不忍心的?沈家我能弃,锦霞阁我也能弃,我什么都可以……”严佑卓还未说完,腰侧就传来一阵剧痛,他尖叫着松开手,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因为疼痛跌坐在地,“你……沈茜……”
沈茜双眼泛红,怒目圆睁,那只本该插在头上的木簪子,不知为何今日换成了银簪,尖锐的簪子就这样被她双手攥着,就这样,在众人的目光中狠狠地插入了严佑卓的心口,“谁也不可以再伤害我的孩子……不可以!”
鲜红的血从心口流出,染红了严佑卓的衣裳,也染红了沈茜的双手,她努力站起身,朝着香槐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用尽全力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孩子……没关系……你父亲不要你没关系……娘要你……娘好想你……对不起,是娘不好……害得你这么苦……对不起……”
侍卫们一起靠近严佑卓逐渐冰冷的身体,对方没有合眼,还半张着嘴,似乎有很多的不愿,但再也说不出口了,北麟帝走上前,淡淡地瞥了一眼,转身说道,“扔到乱葬岗,喂狗。”
第103章结局
韩岐丰回到宅子的时候,团团在于沉月的怀里睡得正香,沈容元见他回来,急忙走上前来查看,生怕对方哪里受了伤,韩岐丰拉过他的手,小声地告诉他无事,对方这才回头看了眼他们的女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团团非要黏着……好在王妃不介意……”
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如此胆大,韩岐丰立刻从于沉月怀中抱起女儿,团团没有被弄醒,反倒是在睡梦中直接抱紧了他,仿佛知道现在抱着自己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似的,“是臣不好,麻烦王妃亲自照顾小女。”
“没有,团团很听话。”在见到韩岐丰的那一刻,于沉月就知道宫里的事情肯定已经了结,自己这颗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他看向沈容元,脸上没有任何不悦,反倒是笑着说道,“是沈公子教得好,韩公子要好好珍惜才对。”
“王妃说得是。”韩岐丰听到于沉月的话,忍不住和他一起朝沈容元看去,沈容元被他们盯得不好意思,低下头来有些不知所措,韩岐丰见状便收回了目光,想起临走前严深交待的话,正色道,“事情圆满解决,王爷被皇上留下说话,让臣带话给您,让您不要担心,他会晚些到。”
于沉月明白,出这么大的事还惊扰了皇上,他们父子之间一定有话要说。他先是目送韩岐丰他们一家三口离开,接着转头看了一眼文昌,疑惑地问道,“长飓还没醒?薛苓和我们分开之前不是说最后一次的药量不重吗?你再去看看,要是醒了就放他走。”
回韩府的马车上,沈容元显得有些坐立难安,韩岐丰知道当年的事他还在介怀,出声安慰道,“别紧张,我现在住在皇上赏得府邸里,是我自己的韩府,以后也是你、我和团团的家,我父亲绝不敢再欺负你。”
韩岐丰的话确实让沈容元松了口气,他靠在对方的肩上,想起今日和于沉月的相处,伸手摸了摸团团的脸,“你说得对,王妃不是个难说话的人,女儿很喜欢他,而且他还说……”
沈容元只觉得自己舌头打结,不知该怎么复述,“还说,等我们成亲……别忘了叫他和王爷喝喜酒……”
“这个自然。”说起婚礼,韩岐丰一把搂过对方的腰,趁其不备在脸上猛亲了一口,“下月初十是个好日子,不如我们尽快?”
“会不会太快……等一下岐丰你别……女儿要是醒了怎么办……别亲了……”沈容元想用手去遮,可自己哪里是他的对手,且团团还在睡,自己本就不敢有什么过激的动作,无奈只能顺着他的意,任由韩岐丰欺负到满意为止。
严烁送韩秋殊回寝宫,赵喆也奉命将沈茜和香槐带了下去,书房内一时间就剩下了严深和北麟帝二人。
“回来就好。”北麟帝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背过身去,挺拔的身姿没有一点佝偻,他又赢了,帝王不会败,也不能败,他深谙此理,“将严霁封为世子之事,朕允了。”
“儿臣多谢……”严深刚要谢恩,北麟帝却朝他摆了摆手,接着说道,“你知道的,朕一直……一直希望你可以继承大统。”
“父皇。”严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块料,他也并无此心,所以连忙俯下身说道,“儿臣无能,还望父皇三思。”
“你无能这件事还需要说?”北麟帝哼了一声,将书桌旁的奏折拿起,上下扫视着又摔在桌上,“自从三年前你回京娶了王妃,你说你除了试探朕的底线,你还干过什么?侧妃和小妾你都不要,让你做事你也推脱,府内的东西别院你也敢私自整修,朕的皇孙是个哥儿,还不到一岁你就要让他当世子,你说说你,哪一点像朕的儿子?”
“儿臣知罪。”严深在地上磕了个响头,他也不知为何北麟帝突然数落起他的不是,但对方的语气并不像是真的生气,这让他有些迷茫。
“你知罪,但朕知道你不会改。”北麟帝让他起身,抬手搭在了严深的肩上,“因为你的心,像极了锦禾。”
“当年,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留住她,你母亲走之前,我抓着她的手,告诉她我一定会教好你,一定会让你成为她心中所想的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