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也没有见过爷爷奶奶,更没见过爸爸,”宗延说,“妈妈也很少见。”
语气不悲不喜,很平静,又显得有些寂寥。
宗延一直将自己封闭得很好,这样的情绪从不外露。
但是裴玉惜,宗延觉得裴玉惜一直在接纳靠近漂泊的、孤身一人的自己,他抬起眼来,凝眸注视着裴玉惜:“认真考虑我的话,你要不要问我几个问题?”
“一人一个吧,”裴玉惜说,“我先来,你在国外是一个人住吗,有没有人照顾你?”
“算有吧,”宗延说,“十五岁之前,爷爷安排了人照顾我,不过这个人半年一换,还来不及建立感情就换成了另一个,十五岁之后就没有了,但会定期往我的账户里打钱,所以我其实一直都是……一个人。”
裴玉惜淡淡应了声:“该你问了。”
“你,”宗延想了想,觉得自己想知道的不太适合在这个场合下问,便把主动权交给了对方,“还是你问吧。”
“那我问了,”裴玉惜放下了刀叉,“你平时一个人的时候,都做什么?”
“就是上学做程序运动睡觉,没什么特别的。”宗延想了想补充,“如果有人找麻烦的话,就打一架。”
“心情不好的时候呢,都做什么?”
“没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宗延说。
裴玉惜:“那难过的时候……”
“也没有。”
“好吧。”裴玉惜有些无奈,他是想多了解一些宗延的过去,他不曾参与过的部分,但是宗延给出的回答显得自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也不需要别人对他有感情。
“一定有很多人追你吧?”裴玉惜试图开启一些有意思的话题,“有没有人对你做过很疯狂的事?真的一次心动都没有吗?”
宗延:“这是三个问题。”
“对,”裴玉惜说,“三个。”
裴玉惜问得很起兴,手都停了下来,宗延就将盘子里切好的牛排推了过去。
“有人追,但我没有心动过。”宗延自认为感情史没什么好交代的,就是一片空白。
在游轮上遇见裴玉惜之前,他不知道一个人的心跳可以那样剧烈。
至于谁对他做了多疯狂的事,还真记得一件:“有个女生,在船上表白之后,就跳下海里去了,这算吗?”
“……”
这不是疯狂,这是疯癫了。
“跳下去之后呢?”裴玉惜问,“人没事吧?”
“被救生员救上来了,她以为我会跳下去救她,但是看我没反应,从此之后就不追了。”
说起这些,宗延的语气依旧平静,或者用冷漠来形容更为准确。
海风吹来一阵凉意,他看着裴玉惜:“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还有挺多想问他的,但裴玉惜一时不知道问什么好了。
这个时候,他电话响起来,是唐苏年打来的。
“我接个电话。”裴玉惜接起来,没有回避宗延。
“什么事?”
唐苏年神神秘秘:“哥,你在干什么,方便讲电话吗?”
“方便,”裴玉惜看了眼宗延,“你说。”
“我听说,宗延昨天把总献的手指骨掰折了,”唐苏年因为惊讶,声调拔得很高,“你是真的在考虑和他发展吗?小心他婚后家暴!他都是继承人了还不放过人家,这人太可怕了,玉惜哥,我说真的,你要不离他远……”
“信号不好,先不说了。”裴玉惜挂了电话,提起一口气看向宗延。
还以为他遇到的宗延是只无害的大狗,原来还是条恶犬啊。
裴玉惜笑了笑。
这个笑令宗延感到超乎寻常的温暖,温暖之外是震惊。
他没从这个笑里看出一丝一毫虚假成分,但他认为不应该如此,因而突兀地问:“裴玉惜,你会觉得我冷血吗?”
似乎不该再说什么,避免印象一坏再坏,但宗延好像无法听从大脑的指令,也觉得这些是裴玉惜应该知道的。
“我没有想继承什么,但若是要我继承,我也会觉得这是应该属于我的,”宗延说,“我不在乎爷爷还有多久时间,甚至不难过,也完全不期待爸爸妈妈的出现。我不需要家人,有没有谁我都无所谓。我可能,不太知道怎么去爱人。”
忽然一阵海水涨起来,沿着玻璃墙漫过餐厅,又退去,心潮也跟着涨起又落下。
夜色笼罩,裴玉惜想起自己曾经用“冷血”伤害过宗延,而现在,宗延给了他补救的机会。
“怎么会呢,我会觉得你一个人走来辛苦了,宗延,”裴玉惜伸出手来,在桌面上握住宗延的手,“你会对我好的,对吗?”
“当然。”宗延反手握住,握紧,握到掌心出了汗,“你可以对我家暴,我不会还手。”
“那我们结婚吧。”裴玉惜说,“你以后,需要我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