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有三条路,实则两条都是死路,只有一条勉强算得上生路。
但依照此女短短几句所透露出的狠辣心性,只怕这仅存的生路也不可信。
李修白微微一笑:“贵人好口舌,陆某还有何可选的余地?若非要选,那便只有第一条了。”
萧沉璧扬眉:“过奖。你既然选了第一条,日后便乖乖留在此处,不许再生出二心。若再叫我发觉你耍弄手段,意欲私逃……”
她声音转冷,“我会先按第二条处置你,再将你扔进乱葬岗曝尸。可听明白了?”
李修白道:“好。”
萧沉璧这才作罢,目光掠过他那张清瘦却难掩风骨的脸,复又含笑:“你这般聪慧,想必也猜得到,留在此处是为何事?”
李修白神色从容:“贵人天人之姿,既垂青在下,在下岂敢有异议?”
萧沉璧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一丝被折辱的不堪,忽生郁闷。
此时,康苏勒面带怒容,拳心紧攥:“此人狡诈多端,又是贱奴之身,你当真愿与他苟合?”
萧沉璧奇道:“不是你们命我两月之内必须有孕?我一看此人便心生欢喜,与他一处,必能早早成事,助你成就大业。怎么,你反倒不乐意了?再说,你凭何不准?”
康苏勒一时无法反驳。
萧沉璧又轻笑:“还有,你与其在意这床笫间见不得光的事,不如多费些心思在正事上。譬如……那个书生……”
康苏勒一愣:“何意?”
萧沉璧目光讥诮:“这位陆先生是诈死,先前被抬出去的那个书生难道就是真死?依我看,他们必是串通好的。不,兴许,正是陆先生给那书生出的主意,对么?”
李修白咳嗽两声,虚弱道:“贵人过誉了。在下只有小慧,无大才。贵人试想,我刚刚醒来,同这书生不过见了一面,如何便能让他深信我,甚至将性命交托于我?何况,我自身难保,又哪有余力去救他人?”
“这书生本就桀骜不驯,不堪折辱,他自刎不成,趁着我昏睡又烧炭自杀,我当时的确昏死过去,被裹入草席,后干脆将计就计,顺势诈死。他同我着实没半点干系,也多半是死了。”
萧沉璧半信半疑,但她自小便从后宅内斗里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
遥想当年,姨娘柳氏虽被她设计遭父亲厌弃,安置在别院,但后来又使了花招复宠,萧沉璧费了好大周折才将其彻底逐出魏博。
眼下亦是同样道理。
萧沉璧笑意盈盈:“也许你所言不虚,可我这人疑心病重,眼里揉不得沙子。还不速速派人去追?那书生若未死便就地打死!即便是真死了,也要拖回来,埋在这院子里。待他化作白骨,我方能彻底安心。”
康苏勒已经习惯了萧沉璧的狠辣。
但已沦落到如此境地,她心性丝毫不减,便是他也不禁佩服。
他尽管不愿再听她发号施令,却知她所言不虚,赶紧又命人去追捕那书生。
李修白神色自若,指尖却微微蜷起,此女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绝,远超他所料。
不过,徐文长先他一步被处置,被运走已逾半个时辰,此刻应早到了乱葬岗。
可惜,他自己棋差一着,被这女子识破,强留于此。
思及此,李修白心头微沉,又低咳数声。
萧沉璧被困在长安多日,连日做小伏低,这回难得畅快一次。
只是么,此人虽才貌俱佳,却病怏怏的,眼下她着实提不起兴致。
况且,她养面首无妨,却不愿被他人所逼。
便是畜生求欢,也讲究个两厢情愿呢!
萧沉璧琢磨着时候也不早了,于是道:“我瞧这位陆先生病体未愈,这身子骨恐怕经不起折腾,莫要一次便折在榻上。不如再调养几日,待他好些,我们再秉烛相欢。”
副使皱眉,康苏勒既妒且急,闻此言,倒也乐得应承:“那便再等五日。五日后您再借抄经之名,往荐福寺一叙。”
萧沉璧嗤笑:“好。这五日你可得好好照拂我这新宠。若他有个闪失,只怕我再难瞧上旁人。”
康苏勒冷笑,命人将这姓陆的带下,道:“郡主放心,卑职定遣医工好生给他调补。”
萧沉璧整理了一下鬓发:“行了,那便这么办,天色不早了,我又是个寡妇,待在外面容易遭人非议,五日后再说。”
“郡主留步。”康苏勒又叫住她,“都知大人前日又传信来,还要您办一件事。”
萧沉璧不悦地回眸。
康苏勒低声道:“此事正是郡主从前筹谋之事。您也说过,如今老皇帝绝嗣,欲从宗室择立储君,庆王、岐王争得如火如荼。我等既要扶持您腹中子嗣,剪除此二王便势在必行。如此,将来举旗,方能少些阻碍,一举功成。”
萧沉璧笑了:“我从前确有此念。但彼时我坐镇魏博,麾下有八员虎将并十万天雄军,方敢放此豪言。如今我形单影只,在王府已是如履薄冰,更被你们当作牲畜般配种,分身乏术,如何还能以一己之力抗衡二王?更何况,二王背后各有裴、柳两大权相支撑,权相之后更有阉宦为援。我便是神仙下凡,也束手无策吧?”
康苏勒低头:“都知大人道,旁人或许不成,但您定有办法。您从前不是说过,裴柳党争误国,可趁机挑动两□□,我等坐收渔利么?都知大人让您继续行此办法,让两党相斗、两王相争,耗损国力,等他们斗到两败俱伤之时咱们趁机举旗。”
萧沉璧微微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