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恰好是后一种。
本省除了中宁,还有三个经济大市:副省级的应林,传统商贸重镇平林和矿业新贵武山。
这三处,应林不用说了。
平州前任书记就是沈永华,他正是在从平州任上升迁省里的关键时刻,转去爆官场地震的应林控制局面。
现任平州书记顾万林曾和沈永华搭过班子,后者还在平州书记任上时,顾万林正是平州市长,一切唯沈书记马是瞻。
武山现任市委书记跟沈家没有渊源,但市长姜师杰却是沈永华的心腹。
当年正是后者亲手将他从交通局长的位置提拔为平州副市长,又在离任前夕向上推荐他就任武山市长。
以上这些只是在党政一把手层面的人脉,底下区县局处,沈家更是有无数门生故吏。
武山不是沈家传统的势力范围,姜师杰只在那里经营了五年,力量或许还薄弱些。
应林和平州两地,则基本上就是沈永华的自留地,六成以上重要干部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沈”字标签。
有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沈永华,或者说沈家,在这三座城市能有多大的影响力可想而知。
永业和云扬的生意,在这些地方怎么能不一帆风顺?
在打点政府这方面,沈家父子根本不需要花费半点心思。
倒是在省会中宁,沈家的力量反倒稍弱一些,当然,这也只是比较而言。
要和应林、平州比,那是有点距离。
可比之武山,也不遑多让。
何况中宁是省会,市一级的关系稍弱,上面还有省一级的人脉在。
比沈执中资格更老的,不是已经去见了马克思,就是离休前去了北京,退下来以后定居在了都。
因此,沈老爷子的影响力在如今的中宁,除了现任的省委书记、省长等几位大佬外,几乎无人可比。
还有刘寅昆沉浮宦海几十年累积下来的资源,刘家二子都不在官场,自然就都投至与刘家一向交好的沈家门下。
拥有如此理想的的背景,沈家在生意场上居然还很讲规矩,基本上不沾任何与黄赌毒有关的东西,也和道上的朋友保持着适度的距离。
这是谨慎?还是胆小?
跟钱有仇吗?
陆优实在忍不住暗中腹诽。
这样的现实,决定了主业就是走偏门的陆优,只能选择杜臻奇为合作对象。
当然,即便和杜家合作,陆优也没想要过与沈家做对。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反正我的生意你们都不碰,应该不会有什么冲突吧?
但是原本有如此确信的陆优,在看到沈惜用很刻意的不友善姿态不告而来后,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沈惜大咧咧地入了座,没有丝毫为无礼道歉的意思;沈惋和秦子晖也淡然自若,视若无睹。
不对,这都不太对。
这既不是自己所熟悉的表哥,更不是他刻意去打探过底细的沈家三公子——尽管沈家老三如今籍籍无名,偶尔有些零星的传说——但陆优还是从一些特定的途径得到了不少信息。
再说他和刘凯耀的关系也不差。
哪怕是因为裴语微,他也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位沈三公子。
不是这样的,从一鳞片爪的信息里拼凑出来的沈惜,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表现出一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模样,甚至刻意向自己释放恶意,为什么?
因为裴大小姐?
陆优不相信。
对裴语微,他很干脆就放了手,反正本来就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
沈惜肯定能察觉到他的态度。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陆优心存疑惑,但故作淡定地招呼服务员继续点菜。
好像沈惜本就是他邀请来的客人一样。
席间,沈惜主动地问起他在外地的生意。陆优简单作答。
“陆总神通广大,能在上海、香港这些地方展得风生水起。真是了不起!来,我敬你一杯!”
“哪里哪里……”陆优客客气气地与他碰杯。
他还想再说几句场面话,但沈惜却没给他这机会,直接说:“不过,陆总接下来如果想在中宁展,可能会现这里跟上海、香港还是不太一样。”
“哦?”陆优放下杯子,认真地说,“早就想好好请教,三公子愿意赐教,真是太好了!愿闻其详。”
“唉,赐教不敢当,就是几句感慨。上海是开放的前沿,香港则根本就是另外一种制度。这些地方是市场意识、商业规则、法律程序比较成熟的地方,更接近西方。那样其实更简单,只要遵守法律,照合同办事,一切都看各自的本事。中宁这边还是要传统一点,商业环境更复杂一些,要考虑更多的人际关系。要是没有搞清楚状况,有时候,明明都已经谈好了,却还是办不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