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眨眨眼,敛去了眸光:“也是一个这样的寒冬……”
“然后呢?”
“然后——”姜虞话音一转,“过去的事多说无益。待将军想起来后,我再说不迟。”
“卖关子是吧。”沈知书笑道,“我记性不好,还望殿下给点提示。”
“无妨,将军想不起来也无妨,横竖不是什么要紧的往事。”姜虞道,“活在当下更要紧些。我前几日听得一句诗,大以为妙。”
“哪句?”
“不如怜取眼前人。”
“眼前人么?”沈知书挑了一下眉,“可倘或此时有一群人围着我,我一转身,眼前人便会换一个。”
“嗯?”
“我的意思是,倘或殿下某时某刻并不在我眼前,这句诗便派不上用场了。所以莫若直接说——不如怜取姜无涯。”
姜虞面无表情地问:“只取我?怎么不见谢将军。”
“她?她用不着‘怜取’。”沈知书笑着说,“她与殿下不同。”
“怎么,她较为特殊?”
“不是她较为特殊,是无涯较为特殊。”沈知书往前站了一小步,“我往日里结识的朋友都是胡打海摔惯了的,闭上眼,脑子里浮现的便是一同出生入死、血溅了满头满脸的画面。是故‘怜取’无论如何都说不上,看见对方还活着便挺开心了。但殿下不同——在我的期冀里,殿下不仅仅是要活着,还须得全须全尾、恣意欢愉地活着。”
“期冀有些高。”
“不高。我问殿下,殿下现如今开心么?”
姜虞眨了一下眼,同沈知书对视几息,微微颔首:“当下很开心。”
“那便是了。”沈知书笑道,“只要维持现状,殿下便能日日欢愉了。纵是碰上什么棘手的事,也总能有法子解决。”
“将军乐观,我心生佩服。”
“除却生死,再没大事了。”沈知书道,“我这大约不是乐观,只是看多了缺胳膊断腿儿,对生理上的苦痛司空见惯,便以为只要不死,一切都好说。然我刚刚想起来,有一种痛苦叫生不如死——还是我太浅薄,只以为死亡是人生终点,再没有比这更令人难受的了,故此对‘生不如死’无法共情。殿下有何见解?”
“人死不能复生——”
姜虞说到这儿,忽然顿了一下。
沈知书追问:“嗯。然后呢?”
姜虞垂下眼,敛去眸光:“罢了,不曾……死过,谈论生死也没有意义。”
她说着,攥着扶手站起来,缓步走至屋子中央。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很暖,八仙桌上的花茶竟还没凉,徐徐往外冒着白气。
姜虞亲自斟了一盏,垂头抿了一小口,转过身道:“这是什么茶?”
另起了一个话题,是不愿再谈论此前之语的意思。
沈知书心知肚明,将酝酿了一半的问句咽回肚子里,转而笑道:“殿下品不出来么?”
姜虞摇摇头。
“是洛神花夹着一点点甜叶菊。”沈知书说话时颇带着些邀功的意味,“洛神花是我去岁亲采的,晒足了九九八十一天太阳,很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将军在意美容养颜?”
“我自然不在意,这都是备起来送人的,想着京都的官家小姐们大约喜好这个。不过回京后我也疏于走动,这花茶倒是一包也没送出去。殿下明儿走时带几包回去,这么老些我一个人也喝不完,放着也是白放着,可惜了的。”
话音落下,外头忽然传来几声闷咳,紧接着,侍子们的说话声一言半语地往屋内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