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人暗地里编排的顾窈,正坐在梳妆台前。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绣玉兰花褙子,梳着流云髻,发上簪着一支羊脂玉雕海棠花簪子,肌肤白皙胜雪,面颊上敷了一层薄薄的脂粉,看起来并不像大病初愈之人,反倒添了几分动人心魄之感。
丫鬟蒹葭一直都知道自家姑娘生得好看,可今个儿却是觉着姑娘比之前更要好看了,似是有了几分沉淀下来来的气韵。
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蒹葭没忍住出声道:“姑娘该想开些才是,那永康侯夫人不承认世子和姑娘自小定下的亲事,那日姑娘和太太登门她还将话说的那般难听,可见是个难缠厉害的,姑娘便是嫁过去,往后日子也不见得会好,倒不如重新择一门亲事。”
“依着太太对您的疼爱,又靠着这赫赫显国公府,姑娘何愁寻不到一门好亲事?”
顾窈听着蒹葭的话,心中涌起一抹讽刺,前世她也是这般想的,以为虞氏是真心待她好,哪怕永康侯府不认这门亲事,虞氏也会替她另寻一门好亲事,便是门第不及永康侯府也没什么。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虞氏将她带到京城来,本就存了恶毒的心思,哪里会替她寻个好人家。
她被虞贵妃算计承了皇上的恩宠,入宫成了贵人后,有一回虞氏进宫探望她,离开时忘了样东西,她亲自追出去送,冷不防听虞氏和身边的周嬷嬷说:“原本我想着二皇子去了,我将这丫头带到京城来,和娘娘提一提叫这丫头嫁给二皇子的灵位,这丫头长相好,也不算辱没了二皇子,娘娘心疼故去的二皇子,定会同意的。哪知道,娘娘心里有别的主意,竟是算计着叫她服侍了皇上,阴差阳错给了她这样一个好前程。”
周嬷嬷说:“大姑娘成了贵人,往后若有出息生下一儿半女,对太太来说不也是件好事?”
虞氏瞥了她一眼,道:“我哪里敢指望沾她的光,她这般姿容,如今都没叫皇上喜欢,可见是没什么争宠的本事的。再则对娘娘来说,她如今的用处不过就是生个皇子,到时候去母留子,也算是物尽其用了。那时候她命都没了,我这当继母的能跟着沾什么光?”
那个时候,她才看清虞氏的真面目。
想着前世种种,顾窈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若是身子不舒服,便不要强撑着去贺寿了,昨个儿太太不也说了,叫姑娘好生养着。”
蒹葭迟疑一下,又继续道:“再说,之前永康侯府那事情已经传了出去,今日永康侯夫人多半也会来国公府贺寿,到时候若是遇上了,岂不尴尬?”
顾窈听着这话,眼底慢慢浮现几分讥讽。
如果不是经历前世,她怎么会知道虞氏这般面慈心狠两面三刀,她所谓的心疼她哪里是真的心疼她,不过是不想叫她在众贵妇面前露面,怕因着她这张脸,抢了顾锦的风头。
她记着前世她称病未去给褚老夫人贺寿,褚老夫人虽未说什么怪罪的话,可日后待她却是淡淡的,府里也有流言传出她不懂规矩,这般性情也敢妄想着嫁到永康伯府,怪不得永康伯夫人看不上她?
与她不同的,是继妹顾锦在褚老夫人寿宴上露了脸,乖巧懂事,嘴巴也甜,叫京城里的贵妇们都知道了显国公府的这个表姑娘。
顾窈开口道:“老夫人慈爱,当晚辈的更该礼数周全才是,太太的话虽也没错,可我到底不是老夫人的亲外孙女儿,和二妹妹不一样。”
蒹葭一愣,有些诧异自家姑娘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姑娘病了一场,倒是真的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顾窈见着她怔愣,起身道:“别愣着了,咱们去给老夫人贺寿吧。”
顾窈说着,又从书架上拿了一个檀木盒子,里头放着她这几日抄好的一卷法华经,是以金银泥书写在瓷青纸上,能历久不坏,虫不能蚀。
自打住到显国公府,她便知道褚老夫人笃行佛教,所以便想着拿这卷经书当作寿礼,既不出挑也许逊色。
前世她听着虞氏的话没有去寿宴,自然这佛经也没用到。
重活一世,她当然不会叫虞氏这个继母哄骗了去。
顾窈带着蒹葭出了紫竹院,往褚老夫人所住的寿安堂去了。
第2章宴席
寿安堂里,张灯结彩,分外热闹。
褚老夫人身着枣红色五福捧寿纹缂丝褙子,头上戴着嵌着红宝石的抹额,满头银发梳得齐整,正面含笑意和下头各家的老夫人们说话。
听到外头有丫鬟回禀,说是顾家表姑娘来贺寿了。褚老夫人一愣,下意识朝坐在下头的庶女虞氏看去。
身边的忠勇公老夫人疑惑道:“方才见了你那外孙女儿,不就是顾家那个吗?怎么又多出个表姑娘来?”
褚老夫人解释道:“是顾家原配苏氏生的大姑娘,她父亲去了,这回便跟着一块儿到京城来了。”
忠勇公老夫人这才明白过来,心里却也嘀咕,既都是顾家的姑娘,怎么不一块儿过来,别是元国公府这庶出的姑奶奶心思狭窄,不想叫原配生的女儿露面吧。
在场的其他人也觉着有些奇怪,还有人记起了前些日子永康伯府发生的那件事情,便三三两两小声嘀咕起来。
“被永康伯夫人退婚的就是这顾大姑娘吧?怎么我听说当日还是虞氏陪着她去永康侯府的,瞧着也不像是那种容不下原配女儿的继母呀?”
“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多的是,谁知道她是不是面慈心狠,要不然怎么不带着这顾大姑娘一块儿过来。”
这些话传到虞氏和顾锦耳中,虞氏好不容易挤出笑来解释道:“这孩子前些日子生了场病,我心疼她便想叫她多将养些日子。”
“没想到她倒心诚,硬要来给母亲贺寿。”
说话间,顾窈已经跟着丫鬟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绣玉兰花褙子,梳着流云髻,发上簪着一支羊脂玉雕海棠花簪子,眉若远山,肌肤白皙胜雪,黑发如瀑,周身透着一股子惊心动魄的美。
室内的窃窃私语全都停住了,视线不约而同落在顾窈的身上,这般美人,当真是少见,便是宫里头的娘娘们怕也及不上。
顾锦看着顾窈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脸色瞬时难看极了,用力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这大姐姐真是好心机,明明昨日答应了母亲不过来,这会儿却是来了。
难不成,她还想着凭着这张脸讨了这些老夫人、夫人们的喜欢,嫁入高门去?
也不想想,娶妻娶贤纳妾才看色,她这张狐媚的脸,只配为人妾室。
顾锦看了眼不远处脸色同样难看的永康侯夫人,心中更觉着如此。
顾窈缓步上前,盈盈拜下:“窈窈祝老夫人松柏长青松鹤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