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说着,突然双目一突,脸涨得通红,连带着脖子的青筋都迸了出来:“可是……可是殿下可知晓一件事!老奴今日若不说出来!若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里,就是对不起我北周!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太祖打下来的沐家江山!”
沐羽浑身一僵,瞳孔微缩,心道:“来了!”
他敛下心神,屏气凝神,微微斜眼看了眼身后的夏祯:“你先出去。”
夏祯闻言,并不敢多话,只诺了一声,随后出屋掩门,帮他望风去了。
沐羽随后转回头来:“公公所说何事?”
“殿下啊!我的傻殿下啊!”陈扬见状,顿时老泪纵横道,“您真以为您一心一意捧着的那女人是什么好东西么,那是个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祸水啊……如今圣上,沐云书他、他根本就不是先帝亲子啊!”
沐羽虽然早已知道了此事,但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控诉此事,还是带给了他难以想象的震慑,连带着情绪都不由外放了几分。过了片刻,他冷静了自己的情绪:“随意出言诋毁当今圣上及太后,就算你伺候过两代先帝,亦是不能免罪。陈扬,你可知道?”
陈扬何等人精,见他表情变动,便已知效果如何。他听了沐羽所言,不由笑出声来,咳得几乎要口吐鲜血:“殿下啊,您觉得老奴这副行将就木的身子,会怕殿下的区区几句威胁吗?!殿下与兰妃娘娘相恋已久,又怎会不知道她是怎么样一个人?!会说出这种话,怕是心里早已信了大半老奴的话吧!”
沐羽当然知道对方所言不虚。
只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表现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拧起眉头,沉着脸望向陈扬:“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怎到了公公这里,便成了一心诋毁?云书好歹也是你带大的孩子,就这么巴不得盼着他死吗?!可知道今日你我在这里的这番对话若传了出去,这天下会惊变若何?”
陈扬便又“嘿嘿”笑了:“殿下,您也知道老奴是将死之人,可不就是只关心死后事,哪管这世间洪水滔天?若今日就这么放殿下走了,来日老奴到了地下见了先帝们,该怎么向他们汇报?说二皇子殿下一心一意,尽心尽力辅佐那个兰妃不知与何处野男人苟合来的杂种?”
沐羽抿唇不语。
陈扬见状又说:“殿下若对老奴还有一两分信任,哪怕是为了这沐家江山着想,也派人去查查兰妃吧!查当初太子潜邸旧人!您就会明白的!”
他抓住了沐羽的手,低声乞求道:“去查查吧,您那么聪明,您肯定懂的!沐家血脉,不能断在您这一代啊!否则您就是这北周的罪人,您知道吗!”
“……此事孤知道了。”沐羽沉默许久,沉声道,“看在这这多年情分上,孤信你一次。若是查出你乃信口胡言,定不饶你。”
“殿下尽管去查!若有一分欺瞒,老奴就算死了,也下那拔舌地狱!死不安息!”陈扬睁着眼叫道,“先帝仁慈,饶了她一命,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脸来纠缠殿下!老奴看在眼里,如何忍得,怎可忍得!”
沐羽没有理他,而是直接叫了夏祯进来。
夏祯推门而入,瞧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犹自癫狂的陈扬,低头道:“殿下何事?”
“昨天可是他让你告诉我消息的?”沐羽问他。
“……是。”夏祯犹豫了一阵,随后道,“是属下越界了。”
沐羽捏了捏指骨,看着他叹了口气:“以后勿再擅自做主,若还有此等情况……你这侍卫长便不要做了。”
闻言,夏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低声道:“属下知错,今后必不再犯。”
“不,他没错,错的是殿下你才对!”陈扬突然打断了他二人对话,指着沐羽颤声道,“被个女人迷了眼睛,分不清是非对错,对不起身上流着的这身沐家血脉和江山百姓!”
“够了!”沐羽冷声喝道,“是非曲直还未查清,就莫要在孤眼前诬陷冤枉好人!”
“那兰妃……又何曾当过好人?!”陈扬怒道。
“罢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沐羽揉了揉额角,挥手让夏祯起来。他看了一眼陈扬,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没说什么,寒着脸独自离开。对方聪明得很,应该也懂他没说出口来的意思。
今日这见面算是不欢而散。
但说到底,其实情况还在沐羽的控制之中。倒不如说,今日局面其实也是他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