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阅过信件:“卫东将军之侄?”
元长道:“卫青,卫东将军姊妹的遗孤。”
子安将信件递回给元长,颔首道:“我亲自前往。”
——
“小主,你去歇息歇息吧。”白竹拿着伤药和干净的白布进来,看见江和尘眼底的乌青,有些心疼道。
回来后江和尘的神经便绷得紧,略微有些动静都能惊着他。
他缓缓吐了一口浊气,轻声嗯道:“给段怀舒换好药我就回去。”
除了胸口的伤,段怀舒的心脉受损也甚是致命。薛应和白竹换着,每隔两个时辰便来用内功为他顺脉。
平时见着冷冷的人,现在面色苍白躺在床上显得更加冷飕飕。狐狸眼眼尾上挑,平日里装温和的时候就扬扬唇。生气的时候唇线就绷得和现在一般直,眼尾一压,凶得不得了。
江和尘静静得守了一会,在白竹的强烈要求下来到空屋休息。
他垂首解开身上的腰带,这身衣袍也是受了不少苦,满目疮痍。
啪嗒——
一块被折得只有拇指大的纸片掉落在地。
江和尘迟疑片刻,俯身将它捡起。
一翻一转,这几秒将纸摊开的时间,他甚至忘记呼吸,直到胸口传来窒息的胀意,他才如梦初醒地吸了几口气,想把瘪挤的胸腔充盈。
——你不是他,但请你替他好好活下去。
这张纸什么时候被塞进来的他不知道,或许是交手的过程中,或许更早,在他上山之前。
风影什么时候发现他并非现世之人,他或许知道,在他第一次偷偷唤风影‘小萝卜头’的时候。
纯洁、坚韧的活下去。
风影送他的梨花,似乎打了水漂,他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
江和尘吹亮了火折子,将纸点燃。
他想。
他可以装一个温润纯洁的人,他一直都装得挺好的。
灰烬簌簌落下,两口窗子对着大开,一缕风刮过,灰飞烟灭。
酸涩的眼眸阖上时微微有些刺痛,这像极了小时候,在验尸房看着父亲解剖完尸体抱他回去午睡的感觉。鼻尖是血腥味,眼前是一片红色。
再次睁眼是白竹将他推醒的,带着担忧的眼神就这么看着他:“小主,是被魇着了吗?怎么出这么多汗?”
“无事。”江和尘又闭上了眼,干涩的眼睛转了几回,试图将缚于其上的‘藤条’尽数扯断。
白竹:“文娘做了晚膳,小主去用些吧。”
午膳那会江和尘思绪纷乱,囫囵吞枣地吃了几口便又去照看段怀舒,沉沉睡了一觉确实觉得有些饿。
江和尘掀开被褥,边问道:“段怀舒如何?”
他的刚问出口,白竹的声音便接在后头:“小主放心吧,方才少主醒了一刻,抿了些粥又睡了过去。”
“情况还好吗?”
白竹掩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拢了拢,道:“少主没什么大碍,修养几天就好了。”
闻言,江和尘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
食桌上,文娘笑着为他们布菜。
三人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吃着咸了、醋了的菜,不打破她努力建起的精神防线。
文娘吃了口菜,面上的笑变得牵强,她抬首对江和尘道:“小芜很喜欢梨花也很喜欢您,草民给他安了一座坟在梨花树下,大人闲暇时能去和他聊聊天吗?”
江和尘颔首,眼尾弯了弯:“我尽量治好他的厌人症。”
此话一出,食桌上多了一抹鲜活的气息。
斜阳洒在梨树的一侧,洁白的梨花被染上金光,而另一侧被打上阴影显得黯淡无光。文娘显然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风影的墓牌背着烈阳迎着斜阳。
“你和月之一样,都不想当杀手吧。”金光大盛的残阳将江和尘纳入其中,他似乎透明了几分,身缘是朦胧的盈光。
他指尖点过墓牌上的名字:“那当邓芜挺好的。”
耳边多了一抹动静,江和尘收回指尖,往旁侧走了两步,将半身隐在树荫下:“有话便出来说。”
话音未落,林中走出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大人,我们来请罪。”苍黑单膝跪下将剑鞘抵着地,另一手抽出长剑横梗于两人身前。
江和尘瞥了一眼跪在他身侧的余白,淡淡收回视线:“不必了,你们也没做什么。”
余白抬眸看去:“大人,您原谅我了?”
“你不必对我乞求原谅,各为其主罢了,”斜阳愈下,树荫几乎要淹没江和尘,“你唯一下的毒在苍黑身上,他原谅你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