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锐早就接受这个结果,这是他亲手策划的终局,他早把自己的人生凿成平衡木粗细的桥,唯一方向,唯一终点,沿途的所有都不能让他侧目。
可计划总有意外之物,薛里昂的体温和声音,他莫名其妙的动作、话语,一次一次、一次一次把薛锐拉到有血有肉的现实,好像是习惯在雪地里行走的人突然被养大的动物扑了个满怀,温热的、毛茸茸的触感让他能幻觉出整个的壁炉前手握热茶的午后。
这样不对。薛锐想。
……但或许,这一点点的错误,是可以被无视的吧。
他微微仰头看向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目光中充斥着复杂和矛盾。
薛里昂也回望着他,但是他现在不太清醒,脑子里卡住的程序又不知道跳往了哪一条线路运行。好像是看过的电影的台词、又好像是狐朋狗友编造的金句,反正他脑海里响起了这样一个声音:
“当有人这样看着你的时候,是想让你亲他。”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这一刻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那双看着自己的灰色眼睛是谁的,他只有一个想法,当那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吻他。
两人距离拉近,睫毛在这样的位置上可以被根根数出,薛锐身上那种十几年未曾改变的好闻味道让薛里昂轻而易举回忆起他嘴唇的柔软,是十七岁时弥漫血腥味道的拥吻,是趁他熟睡时克制忍耐下的轻触……
薛里昂慢慢凑近,近乎能够感受到他呼吸时温热的气息——提示音不适时的响起,电梯到达。
被打扰到的黄毛犹不死心,硬顶着尴尬的氛围要把这个嘴亲上,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更大的动静响起了——
“你他妈的要干什么?!”
似曾相识的话从同一个人嘴里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那个人更加激动,以至于喊破了音。
程越被薛里昂威胁之后,既不敢回去会展厅,又不愿意就此离开。他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在薛锐回家的路上等他,这样既能让薛锐看到他苦苦等待的痴心,又能用楚楚可怜的模样打动薛锐。
“路上”,指一楼大厅正对着电梯的会谈区域。等薛锐的同时让他妈给他安排私人保镖陪同,以免碰见薛里昂。
谁承想,好不容易等来了薛锐,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下贱私生子吻向自己大哥的画面给他的冲击性大过他十一岁的时候误点开男女混战的小电影。程越觉得自己真的受不了,不知道是因为嫌恶还是生气,他甚至感到反胃。
这个杂种怎么敢这样玷污薛锐?
薛锐,薛锐……就为了这样一个恶心的杂种,为了他抛弃自己吗?
为了他,陷入这样有违伦理的关系?
程越冲上来把俩人拉开,什么体面,什么风度,他通通不要了,发狠往边上推薛里昂。可薛里昂一直有针对身体强度的训练,即使是醉得不记得自己是谁的情况下,细皮嫩肉的程越蹦到他面前,也随手一把就挥开了。受程越雇佣的保镖们见状纷纷上前,仗着人多架起薛里昂便要动手。
场面越发混乱,会展中心的安保人员和值班服务人员发现了这里的问题,却不敢插手,只有经理模样的人远远掏出手机似乎要报警。
薛锐不愿兴师动众,箭步向前,攥住程越的手腕把他拉起,余光中薛里昂因被围斗占尽劣势,不由手上用力,一字一顿:“让他们停手。”
从未见薛锐这样的表情,程越甚至觉得从薛锐的眼里看到了杀意,他怀疑自己如果不听从指令,会活不过今晚。
“停,停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第68章
保镖们退开,却未放松,警惕看着薛锐,对方只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商人,即使气势强了一些,以多胜少应该不是难事,他们不理解蛮横骄纵雇主怎么就这样屈服了。
程越没有他们的乐观心态,他是真的见过薛锐动手,那是薛家的主人啊……他甚至,可能只学过杀人的手段。
薛锐不在乎别人看他的目光是仇恨还是畏惧,仍维持着他淡漠的表情。立体的骨骼,中式的长相,护短的时候有些封建家长的不容置喙,像是从棺材里跑出来的老僵尸,虽然装束现代,可是举手投足都带着点生人勿近、活人务碰的死气。
他放开手,那节被他握过的胳膊指印清晰,隐隐要往上浮现青紫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