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错该罚,但死也不后悔。
蓝色虹膜上倒映着的刀刃白光逼近,这把几个月前刚饱尝人血的冷兵器带挫骨扬灰的力道来,没入了实木地板近二十厘米。
刺刀擦着薛里昂脸侧插进地板,冷硬的金属却让他感觉有些烫。薛锐的刀没有劈开他脑袋,他赌赢了。
薛锐胸口起伏,阖了阖眼,松开持刀的手,起身大跨步离开这混乱的场景,带上门的声音之响,与他一贯的修养和自持格格不入,吓得布菜室的侍应生迟迟不敢出来收拾残局。
等到餐厅的经理带着领班一群人赶到,他们轻手轻脚探头进去,只看见薛里昂踉跄起身,扶着椅子笑得不能自己。他双手握住刀柄,拔出那把插入地板的刺刀,然后如同来时一般,单手拎刀,步态悠哉,眼角眉梢不加掩饰的恣意痛快,随手签下一笔巨额小费便离去。
“哎,他脸上是流血了吗……”女侍应生在他走后,转脸看向经理,小声道。她分明看到这个高大但是神经质的男人脸侧有一道极浅的划伤,像是一条红色的细线。
大雨落下,沉闷的天气像是被刀剑劈斩出了一个缺口,瑟瑟凉风从缺口处灌入,催动着季节流转、因果循环。
薛里昂扛刀乘雨与避雨的熙攘人群擦肩而过。薛锐坐在车的后排,霓虹灯光透过雨和玻璃,洒在他脸上光影斑驳。
两人相背而行,各付前程。
亓飞在吸烟室外听了快二十分钟,上任一年多的财务部门老总在里面拿着电话款款而谈自己的简历和规划,不知道通话对象是hr还是猎头,但是他想要跳槽的心情可算是天地可鉴。
你说他小心吧,他人还在启辰,就开始接洽下个东家了。你说他不小心吧,他还知道找个没人的吸烟室。
也是,这边一般没人。本层吸烟室位置挨着亓飞的总助部门,她一向喜欢招漂亮能干的女孩子,基本没人抽烟。
敲两下门,亓飞走进去,不出意料看见男人慌忙挂断电话,然后,为了掩饰还在自己口袋处装模作样摸了几下找烟。
……男人演技是不是都挺差的,她现在相信赵伟有在努力了。亓飞笑笑从包里把自己的电子烟掏出来给他递过去,敷衍的配合了一下。
没用的男人只能尴尬接过去,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自己还有会。
“注意竞业协议。”亓飞阴阳怪气叮嘱了。等男人走了她又有点后悔,可惜了自己那颗巧克力味的烟弹,这是盒里最后一颗了。
卓家和启辰的合作有变,少了那笔资金,启辰有几个项目的差点连本月贷款还息都交不上,中间找了几家规模一般的小型借贷公司弄了笔过桥款才把还款要求续上。但是过桥贷款的利息可真是让人肉疼啊。
和资本家共情都是贱得难受,但是亓飞在启辰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她看到同事这幅跳槽跑路的样子,心里不舒服。
薛锐最近肯定也挺不好过的。亓飞想。
婚约虽然没有解除,但是照目前形势来看,结婚基本不可能了。目前还没有公布婚变消息,但是定了婚约两方又不进行深入合作,很快就会被有心之人发现问题,这种消息压着也压不了多久。敏感如财务部门肯定春江水暖鸭先知,春江水烧开之前鸭想跑,也能理解。但刚刚财务总奉承新老板那句“薛锐现在卖身也卖不上价钱”,多少是有点过分了。
亓飞轻轻叹了口气。
君心难测啊……薛锐到底想干什么呢。
弓拉的越满,弦绷得越紧,射出去的箭才是杀伤力最大的。可弓会折,弦会断,那支箭也可能射不出去。之前她以为薛锐的靶心放在很远的位置,所以他才把弓拉得像是满月一样圆,让启辰各个条线不遗余力地跑起来。
可现在,她有点害怕,薛锐的目的该不会就是……毁了这把弓吧。
她对着镜子补好了口红,懒得化妆,素着一张脸涂个正红的口红,像是勉强给这看起来要黄了的破公司眉心点上一个红点,强行喜庆起来。
刚要回办公室,收到了前台发过来的消息,她挑了挑眉,改变主意下楼去。
消息上说:
亓助,有个小女孩说有薛总的外卖,非要自己亲自交到薛总手里,不然就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