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源死不死的,对于薛里昂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人的态度。比如,汤金凤是会带着礼物登门道歉赎回这个宝贝儿子呢,还是会给薛锐施压,让他不得不放过薛源。
哦,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的态度必须要考虑,他们的老爹,薛伯坤。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薛里昂开始观察起薛锐,像是在搜索蛛丝马迹去解决一道难题。
薛锐并不嗜杀。
突然下手如此果决,必然是有薛源最近跳得太过了的原因,但是不想薛源死的人也同样多,薛锐确定做好准备,顶着压力也要把自己的亲弟弟送去吃枪子么。
薛家人自己要死要活打起来,丢人不说,自我消耗也足够让薛家元气大伤了。
现在薛里昂开始相信,他们的爹薛伯坤,可能真的状态不好,甚至是已经死了。不然,这么削弱薛家的做法,他必然会出面制止。
“你想让他死吗?”薛锐没有回答,而是罕见反问了薛里昂。
薛里昂不放过任何一次在薛锐面前表现的机会,蓝色眼睛一派纯真热忱:“他死就死了,哥,只要我们俩活着,我就开心。”
薛锐没有对他这种耍滑卖乖的回答有所表示。他站在这个位置,示好和忠心就好像特价超市货架上捆绑打折的临期商品一样,他可以任意挑选、随手取用,但是每一个都可有可无。
当然,他从来不逛特价市场。
他浅色的眼珠清冷平和,仿佛与生俱来拥有被仰视的底气与权力。
“之后启辰的事情你不必插手了,亓飞会跟你对接分割事项。”薛锐说。
薛里昂的表情来不及转换,笑挂在脸上有点滑稽:“……什么?”
“薛家的事情,与你无关了。”薛锐轻描淡写重复了自己的决定,像是把不合口味的酸奶放回货架一样理所当然。
一瞬间薛里昂顾不得自己的乖顺的伪装,看向薛锐几乎带上了恨意。
薛源还没死,就已经开始清算自己了吗?
……所以,归根结底,薛锐其实从没有信任过自己,薛家才是他唯一在乎的东西。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接受,像是接受一次寻常的工作安排。
“是,薛总。”
他这样说,但是只要薛锐把目光往他脸上略一停留,就能看到薛里昂眼里快要烧起来的不甘。
汤金凤独自坐着,没有开灯,走廊灯光照进来,点亮她鞋子上的钻石装饰。那双后跟锋利的高跟鞋踩进蓬松厚软的地毯里,强势且格格不入。
这种鞋子的设计从来不考虑舒适度,是名副其实的美丽刑具。如果问导购说,这双鞋会累脚吗,他们一般会用职业的微笑和用词答复,说,我们的顾客一般不需要长时间站立和走动呢。
是呢,连鞋底都是不耐磨的真皮,使用场景可能只考虑了红毯和地面光滑的室内。
汤金凤还在犹豫,指尖不断点亮暗下去的屏幕,通话键却迟迟按不下去。
薛源已经被批捕带走两天了,作为母亲的本能,她难以遏制地去想象孩子在恶劣环境里的委屈。虽然已经上下打点,从狱警到市局,能多不少,她都尽力去“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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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正的问题,不是薛源在看守所的吃穿住条件,而是,最终判决大概率会指向死刑。
薛源做的太狂妄了。
石村的制药工厂,短短两年时间,送出去的药数以吨记,大部分流向娱乐场所,宣扬的功效是“助兴”、“催情”,闭口不提一句它的上瘾性和致幻性。
不仅如此,几年里,还有数十起可能和它有关的恶性案件,其中至少包括十九条人命。
这些事情被薛源用草率的手段表面掩盖了,知道真相蛛丝马迹的人被他或是收买,或是灭口。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薛源那点手段,就好像在深渊入口用树枝和稻草虚掩着,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端倪,但是一单一脚踩上去,绝对会跌得粉身碎骨。
或许是自己真的不会教育孩子……
可如果不是薛锐,这件事也不会这么快被发现。
汤金凤闭了闭眼,再次点亮手机,选择了通话键。
默认铃声响起,在静默的房间里有些突兀,每一声都踩着汤金凤心里的不甘、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