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清语气缓下来,“嗐,现在道哪门子的谢,出版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是先给老师看看。”
“我知道,我也没报多大希望。”
“你看你这话说的,我觉得你挺行,所以才帮你忙的。”
唐逸枫满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也不算是自我安慰,是现在的她确实不太在意这个了。
行就行,不行也没关系。
她现在的得失心没有那么重,要是一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走,总会有路的,没路她自己也能走出来一条。
刘正清顺着话头问唐逸枫:“你之后是什么打算啊?还回北城吗?”
这个问题有点难住唐逸枫,她抿嘴斟酌着:“还没想好,可能回也可能不回。”
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唐逸枫听见对面刘正清“啧”了一声,她继续道:“……也可能再出去玩几圈也说不定。”
“我现在已经不是羡慕了,是有点嫉妒。”
刘正清幽幽说完这句,又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还是多打算打算吧,反正现在纸媒行情是不怎么样,新媒体倒还红火,你接着找工作也行。或者你去做自媒体?我看现在他们那些博主也是又自由又有钱……”
他一面在那叨叨叨叨没完,唐逸枫很久没被人这么念过,听得头大,但又晓得刘正清是好心,不好直接打断,偶尔应和几句表示她知道了。
“反正我要是回北城就请你吃饭去。”其实总共也才说了不到十分钟,唐逸枫终于找到机会做个完结语。
“得嘞,我就等着宰你一顿了。”
这十分钟里,刘正清还剩一个最想问的问题留到最后,“那你跟……”
唐逸枫拿手机的手指微微捏紧一下,她知道对面要脱口而出的名字是什么。
句子前三个字出口后,刘正清犹豫一会儿,想想还是咽了回去。
他如果遇到别人问感情事会不自在,推己及人,这时候也怕唐逸枫尴尬,所以再好奇也还是咽回肚子里。
“嗐,没事儿,抓紧改稿啊,明儿早点发我。”
“知道了,拜拜。”
没等到那个名字入耳,唐逸枫却已早在心里默念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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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已经是半夜十点多,唐逸枫坐在老房子的饭桌前,没有开顶灯,笔记本的风扇发出细微的翁鸣,只有背光键盘泛着冷白光。
放下刚刚挂断的电话,她盯着桌面背景看了好一阵儿,是一张西北公路风景照,四野空无一人,柏油路一往无前。
在发呆,在出神。
她慢慢把自己瘫在椅子上,伸个懒腰,起身绕过敞开的白色行李箱,在窗外闯进来的微微亮光下又开始烧下午剩下的那半壶水。
终于找到时间放空自己一下。
电热水壶的灯亮起来,开始微微发出声响。唐逸枫转头看窗外十字路口的橘黄灯光,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总爱趴在这个窗前看光景,数数有几辆白色的车经过,看看行人都穿着什么衣服。
小时候的记忆模糊而遥远,妈妈坐在沙发上抱着她哄,她蹦蹦跳跳的在床上跑,爸爸下班进门把她举过头顶,这些画面想起来都隔着一层时光灰尘的蒙版。
更多的印象留在十几岁,爸妈争吵不休的对骂声、整日在家里散不去的酒味儿、玻璃水杯接触地面时破碎分裂闪起的光。
想不想得起来,想得起来什么,也都不重要了,明天就要把这套房子卖出去,从这个三楼的高度看这个十字路口,今晚应该是最后一次。
等水开的间隙再活动活动筋骨,左扭扭右扭扭,脊背的筋骨争抢着发出咔咔声。
唐逸枫也想感叹一句,再不是十几二十岁活蹦乱跳的时候了,年近三十身上的各个小零件挨个给自己找不痛快,今天是眼睛干涩得厉害,明天是肩背整片酸痛,每天都有新的惊喜。
自从前年年底离开北城,唐逸枫这一年多的时候总在外面跑,一个城市住个一二三个月,再开着那辆破烂二手车换地方。
新奇是新奇,心情也畅快很多,就是不太爱锻炼的身体吃不消。
一开始唐逸枫寻思自己是赶时髦“旅居”呢,后来就觉得自己像个在逃逃犯亡命天涯。
‘这次回来后,要不就停下来吧。’这样的想法闪过一瞬间,唐逸枫又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当时出发时并不知道去哪里,如今想停下来又不知道该停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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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热水壶发出咕咕咕的声音,以前一家三口在家烧水烧得勤,一人一杯很快见底,两个人住会喝得慢一些,一个人就更慢了。
在今天这壶水第三次喷出白气的时候,唐逸枫发觉自己好想舒望。
舒望,刚才刘正清想问又没有说出口的那个名字。
拿过手机,打开跟舒望的聊天界面,对话还停留在10天前,她给舒望发过去一张阳光洒在草坪上的照片,一天后舒望回给自己一张水彩画。
蓝天,白云,一片青草地,两只小胖猫躺在那晒太阳。
唐逸枫又点开这张画仔细看起来,看得眼睛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