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不谦也会有这般挣扎的时刻,毫无尊严,甚至人格隐退,显出野兽的影子。
这是一头挣扎的困兽。
厉生山面无表情,冰冷旁观,阻止一切试图帮她减轻痛苦的措施手段,冷酷无情,活像旧社会的监工。
厉在水甚至在旁边吃零食,无动于衷,只有在危及生命的时候,他们才会介入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和阎王对线。
殷不谦被严严实实五花大绑在检测台上,徒劳的扭动。
难以想象的力量在她体内冲突,扭出怪物的模样,殷不谦忽的绷紧了所有肌肉,仿佛被一只巨手掐着脖子拎起,是献祭自身,引颈就戮的姿势。
那颗灵魂在拼命挣扎,试图挣脱躯体的禁锢。
这是一个牢笼。
痛苦堆积到极致的时候,殷不谦吐出了那个刻骨蚀心的名字——
“殷谦——”
是来自遥远文明的怒吼,古老神秘湮灭于时间长河,从灰烬里飞出的嘶哑之声。
太痛苦了,我再也受不了了,殷不谦的脑子充斥着狂乱的念头,我受不了这折磨!
殷谦!
你不能把我独留人间,让我顶替你继续这绝望而注定悲怆的命运!
殷谦——
是殷谦召唤了殷不谦,是殷谦把她关在这具躯壳之中,被迫承受着种种苦难。
但她现在不想继续下去了,殷不谦救了殷谦,可谁来救我!
殷谦要她担起黑夜,要她引渡黎明,要她在太阳升起的时刻凿出一条大道,要她拯救,在炼狱里挣扎不休的人们。
要一个一个的,拉他们上岸。
那么浩大的工程,殷不谦都照做了。
可谁来救我!
谁来救我?
我受不了,这太痛苦了!
太痛苦了。
殷谦听不到她的声音,殷谦在死无葬身之地,召唤殷不谦的方法是,她献祭了自己。
呼喊穿透重重界面,穿过时间,穿过宇宙,顺着意识到达前世的那一刻,那滩血。
殷谦蜷缩于血泊中间,铺天盖地的血,在身下肆无忌惮的扩张,吞没灰白的地面。
殷谦像一条被车轮碾死的狗,肮脏丑陋无人问津,只能接受这残忍的命运。
他们离开了,商量着烟,酒,女人,财富,权利,地位……一个人的死亡比之尘埃更微不足道。
殷谦在生命的尾声里艰难的笑,笑到泪水滑落,混杂了尘土变得污浊,那是信仰破碎,心弦挣断,良知泯灭,道德崩塌的轻盈感。
自斩人格。
殷谦死了,野兽殷不谦睁开了眼。
残忍狠辣,出道之战手缚百条人命,从地狱里归来的修罗恶鬼,她的杀人技无人能敌,从臭名昭著被称为那伽绞肉机的斗兽场里,唯一活着走出来的奇迹。
也是最后一人。
那座名为斗兽实则斗人,非死不下台的斗兽场,被殷不谦夷为平地,一寸土一块砖都没有放过。
被人类用鲜血浇灌浸润的土地十分肥沃,殷不谦不打算浪费它,于是种满了鲜花,她没有命名,但当地都称之为红土花园。
真正的红色血壤。
花园里的花都开的极艳,有大片红玫瑰,红的热烈。
殷不谦杀出了王座,暴君殷不谦,同样是个杀人如麻罪无可恕罄竹难书满身血腥的战犯。
她的身上背着整个地狱。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得受着,每时每刻都要在生死的边缘徘徊,这是她该得的,命运凌虐她,千刀万剐,万劫不复。
都是殷不谦该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