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激动的客人直接拨开他,冲进后院:“干不干净的,一瞧便知!”
谁料才进厨房,一股腥味便冲得前头的几人一个趔趄。
“唔,什么味儿啊!”
“好腥气!莫不是这里边的鱼虾?”
张大官人素来身强体壮,一脚就将角落里的大缸踹翻,里头的鱼虾泄了一地,遭此横劫,虾子没精采地随意扭了几下便没了动静,鱼也躺在砖地上,鱼嘴一开一合。
按说正常的活鱼虾,即便离了水,也有一段活蹦乱跳的力气,这些鱼虾着实古怪。
众人仔细一看,那虾不是正常的青黑,虾身都泛白了,鱼身上也格外黏腻。
“这,这甚么臭鱼烂虾,竟也敢卖我们!”
有人自家便是养鲤的,认了出来:“这是西陇村的病鱼病虾!”
“好哇,病鱼虾也敢叫客人吃,让你们掌柜出来给个交代!”
陈管事茫茫然辩解:“这怎么会是病鱼病虾,我们早晨买回来还好好的……”
他止住了话头,想起来那朱贩子,每日天不亮就来了,他清点货物时,只能瞧见篓子里鱼虾是活的。
虽然最后此事以将那贩病鱼虾的朱贩子扭送官府,判了刑罚结束,可宋家酒楼在人们眼里也成了贪图便宜给客人吃坏饭食的黑店,许多老客人都不再去了,生意一落千丈。
倒是虞记因为离得近又口味好,因此多了一波客人,便包括那张官人。
第35章崧菜蹄膀
八月一过,天气越发冷了,天黑得早,附近住户也便睡得早,往往虞记打烊时,路面伸手不见五指。
虞蘅叫阿柳两人也别回郑家宅子了,就在店后暂且跟她们挤挤睡。
“我瞧隔壁茶叶店娘子挂了转租牌子,待我过阵问问价钱几何。”
如今店里十几张桌椅,多数时候是坐不开的,后来的客人要么拼桌,要么只能排队等着,客人们时有抱怨。
虞蘅本来想辟个窗口卖那些从食小食,又苦于人手不够,拖了这些时日,便偶然听见徐娘子想搬家的消息,若能一道买下来,便再好不过了,若主人家不愿意卖,再想旁的法子。
设想得好好的,眼下却在分配住房上出现了分歧。
阿盼非要和她睡一屋。
虞蘅有些嫌弃:“你睡觉不老实。”
阿柳得意洋洋看她一眼,还没说话,就听见虞蘅又道:“阿柳也磨牙,还是阿玲和我挤一屋。”
阿玲受宠若惊地抱着新做厚褥子搬了过来。
其实虞蘅也有旁的考量,阿盼跟阿柳这两个,大是非上倒是出奇一致,或许住得近些,便不会炮仗对上火药似了?
“梨汤温在灶上,你们睡前喝一碗再漱口。”虞蘅睡前叮嘱。
这几日喉咙干痒痒的,走在街上也都能听见旁人惊天动地的咳声。
道路上还好,坐在封闭店内环境,就不大卫生了。
为了避免咳嗽时飞沫四溅,影响食欲,还有传染疾病的风险,虞蘅炖了梨汤,这会子差不多了,便端出来。
凡是进店的客人,都会先奉上一碗梨汤:“客人先喝盏热梨汤,润润嗓,炖了有半个时辰,汤都稠了,梨肉也软乎。”
秋天的梨子本就好吃,直接吃,皮薄多汁,脆甜脆甜的,切小块与百合皂米炖汤,喝下去,从嗓子眼安抚到了胃里,全身都暖乎乎,也不怎么想咳了。
这点子成本比起酒菜的利钱来不值几个,干脆免费赠给客人。
蔡良站在门口,打量着店招牌,感慨一笑。
如同他预想的那般,虞记的生意非常好,带动得周边铺子都热闹起来。
阿玲不认得他,见蔡良站在门口徘徊不进,便主动招呼:“老丈何不进来用盏饮子坐坐?”
自从那次被打劫后,蔡良与手下的小黄门便收敛了许多,只做寻常百姓打扮。
他进店,拣了个靠墙清静些的小桌坐下:“你们家可有什么好酒好菜推荐?”
阿玲依样报了几个菜名,都是近来卖得好的。
见这位衣着简素的老者独个点了一角清酒,又要了菘菜猪蹄、豆干腊肉、香辣雉鸡,便已价钱不菲,阿玲好意提醒道:“若是老丈一人吃,这些尽够了。”
蔡良抬眼笑看阿玲,一脸的实心眼,不禁打趣道:“你这小娘子,莫不是看我付不起银钱,好心阻拦?”
阿玲脸微红。
又点了清汤萝卜,蔡良将菜单子递还阿玲:“便先这些吧。”
等待上菜的功夫,蔡良喝口饮子,转而打量起店内布置。
店里装潢简单,质朴的白墙木桌椅,天冷了,门口铺了深色地衣,两面墙上都有挂画,都不是名贵画,看起来像是店家随笔,工笔橙黄橘绿、淡淡水墨村居,风格大不统一,昭显主人的随心所欲,竟然有种杂糅美。
周遭热闹的喝酒声冲淡了外头风声萧萧,后面传来铁铲和锅底碰撞清脆乒乓声,光是听着就能想象出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动静。
蔡良回想起方才看过的菜单,也是新奇,竟不以蒸炸煮烩等烹调方式来分类,而是每道菜以二十文为尺界,其下又按荤素分类。
蔡良越琢磨越觉得这法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