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云隔着门板,冷冷道:“妈妈莫忘了,抚梨苑是如何取代天香院成的榜首,真要为了此人得罪齐郎君,才是得不偿失。”
虞蘅愣愣看着她,总觉得与从前不大相同了。
若说她从前是温软大美人,好脾气到人见人爱,自然好,可这样冷冽清晰一面,带来与样貌不符的反差,好迷人!
崔妈妈被她一语点醒,是啊这人气焰虽大,到底只是个地方官员之子,等过完天圣节,不日便要还家去,哪里比得上自家原来的大客户?
当真是她糊涂了!
于是心里又有了底,转过头,对着那纨绔笑容敷衍了许多:“对不住吴郎君,我们家静云今日不见旁的客人,您请回吧。”
吴涛本就喝了酒来,恼羞成怒:“嗤……什么行首艺妓,说得清高,不就是给钱陪笑的玩意……谁踢我!”
吴涛被人从后一脚踹翻在地,酒也醒了大半,忍着剧痛被狐朋狗友扶起来,怒目回头,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齐临?怎的是你?你疯了??”
齐临一反平日如沐春风的好脾气,脸色冷肃质问崔妈妈:“抚梨苑便是这样保证苏行首安危的?”
崔妈妈哑口无言。
吴涛还欲纠缠,被齐临警告:“吴三郎,汴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多如牛毛,你最好莫给转运使添麻烦,至于今日事,等你酒醒了,我自会上门赔礼道歉。”
最后那四个字,说得嘲讽。
崔妈妈方想打圆场,齐临瞥一眼她,便使她再度闭嘴。
那些个狐朋狗友惧他身上气势,连拉带拽劝走了吴涛。
崔妈妈松一口气,脸上复笑道:“郎君当真误会了!便是郎君方才不来,我也是打算叫小厮驱走那人的。静云如今是我们院行首,我怎会叫她受委屈!”
齐临没说话。
“妈妈去招徕旁的客人吧,我与临郎说话就行。”苏静云在里面出声。
崔妈妈捏着汗走了。
苏静云的客人来了,虞蘅正要告辞,却被她留下:“你这会走,怕不是还要碰上那几人?他们吃了酒难缠,你一个小娘子家,还是等会儿我叫人送你回去。”
虞蘅点点头,也是这个理。
于是,她终于见着这位大手笔的“临郎”。
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早见过,便是中秋节前那位有熟悉感的客人。
“倒是不必我介绍了?”
苏静云看虞蘅反应,一面给齐临斟茶。
齐临与虞蘅略一点头,就算打过招呼。
他心事重重,眉宇间有戾气和担忧:“云娘,我还是替你赎身吧?”
苏静云微笑道:“不必担心,那吴三郎,有你今日这一记窝心脚,以后崔妈妈不会放他进来了。”
“可你总呆在这抚梨苑也不是办法!那崔鸨母,丝毫不顾及你感受,放任那些杂碎污你耳目!”
齐临愤愤,苏静云倒是反应平淡:“我难道是什么清高人物?那起子污言秽语虽难听了些,却也没错。”
“当然错了!”
这下齐临与虞蘅异口同声,又把苏静云给逗笑了。
虞蘅更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从刚刚“临郎告诉的”吴三郎身份到这会子齐临要替她赎身……虞蘅狐疑地看眼齐临,又看看苏静云,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盘旋:“你俩?”
苏静云淡笑:“他是我爹娘故交之子。”
虞蘅一头雾水,于是苏静云将元夕那日,齐临坦白身份,直言自己进京便是寻她一事细细说来。
齐临自斟自酌在一边喝着闷酒。
虞蘅本还想问什么,可是看见苏静云与他坐一处不言不语、齐临借酒浇愁的模样,又忽然懂了。
齐临当然能替她赎身,他爹是太守,娘是富贾,自己去岁也授了翰林院的官,压根不缺这些钱财,前途一片坦荡光明。
便是……太坦荡光明了。
他日后终究是要成亲的,若叫举案齐眉的夫人知晓他曾给一妓子赎身,那妓子与她是青梅竹马,不是给人平添膈应么?
便是齐太守、夫人不在意,他这般好前程,也实在没必要与罪臣之后牵扯在一起。
所以苏静云不肯。
被苏家这造化弄得,虞蘅心里也闷闷的,多喝了两盏酒。
若说她还能做些什么……
“要是崔妈妈肯放人,你还差多少银钱,便与我说,我竭尽想想办法。”
虞蘅咬着唇,眸里一片水光。
第48章春韭嫩如柳品花芳菲宴
进二月,朝中有两件大事,一是春耕亲蚕礼,一是春闱会试。
在这草长莺飞时节,人心也浮躁起来,尤其是今科下场的士子们,多少有些考前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