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倪什么都知道,但也没办法,杀了江翎瑜不行,不杀他更不行,前者还有一线生机,跟皇帝狡辩,后者是死无葬身之地,自己在保定府帮着这些官僚权贵做的一切烂事都要败露,连累一家妻儿老小,前头是死,后头还是死。
刘倪于北风中而立,外头实在是冷,他看着院墙上高耸的檐牙,不由得想起科举路上翻山越岭,渴了就吃一口积雪,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如今吃喝嫖赌,声名狼藉至此,对得起从前寒窗苦读数十载,最后在文昌帝君前许诺做青史留名的廉官的自己吗?
对不起,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刘倪想,罪倒是也赎得,不过是要下辈子。
这辈子错就错了。
“来人,”刘倪招呼管家,“把袁提刑请来,我要与他商议大事。”
同时刻的京府,江翎瑜腹中胀痛更严重了些,怎么也躺不下,实在坐卧难安,疼得薄汗涔涔,额头,唇瓣都是湿润的,阖上美目,时不时轻轻软咛,唐煦遥也着急,一会抱着他揉肚子,一会又扶着他侧躺过去,跪在他身侧不轻不重地揉,一个时辰过去,就是不见好。
都快一更天了,江翎瑜还难受着,适时唐礼来敲门,如实说:“主子,莫羡头领要见江大人。”
“江大人腹痛得厉害,不是告诉你们了吗?”
唐煦遥本来就是急脾气,江翎瑜又胃疼得辗转反侧,怎么伺弄也不见好,跟谁都没好脾气:“快些走,有事明天来,他疼成这样还要伺候你们?”
“主子,”唐礼不走,硬着头皮继续说,“莫羡头领说,这是天大的事,关系到江大人性命安危。”
第64章
“让他进来吧,”江翎瑜唇动了动,“我也有事想问问他。”
唐礼得了应允,倏地松了一口气,说了个“好”就出去了。
“我是想让你好好养身子,”唐煦遥抱着美人,柔声问,“刚才我脾气急了些,有没有吓到你?”
“没有。”
江翎瑜胃难受,本不愿意多说什么了,但唐煦遥刚刚跟唐礼发了脾气,江翎瑜有些看不过去,耷拉着眼皮,只露半截漆黑的瞳仁,开口时声音很弱,“你为何要迁怒于唐礼,你下午还说他向来疼爱你,怕你想家整夜陪你聊天,今日又忙前忙后,骂他做什么,多亲多近的人都要当了你的出气筒?”
“我,”唐煦遥心里也别扭着,既然美人点破了此事,待唐礼回来,顺势向他道歉就是了,美人这么虚弱,唐煦遥不舍得让他劳神费力,只哄着,“是我不好,霖儿别生气,我一会就跟他认错。”
江翎瑜听唐煦遥如此作答,也就不训他了,阖上眼偎在他怀里,只等着莫羡前来。
莫羡跟唐礼支会后,先到东跨院接着刚送信回来的那名精干,将九人集结在一块,说些出城事宜。
“刚才已经有人说袁正到刘倪府上去了,”莫羡问话,“还有别的事吗?”
“头领,”刚回来的那名精干上前一步,如实报信,“今夜不能出城,不知是怎么回事,可是那伙人听到了风声么?岗哨忽然加了许多,夜里秉火把巡视,只怕房梁上也有暗卫。”
“如此的话,今夜就劳诸位出去巡视,将情况摸清了,我们也好早点动身。”
莫羡皱眉:“江大人说这些东西很重要,涉及保定府知府刘倪的许多罪状,紫禁城不派五军都督府大军前来封锁,江大人根本无法查案,在此地寸步难行,要是主谋跑了,咱们的脑袋都保不住了,起事一定要快。”
“是,”刚回来的精干跟莫羡说,“我带着兄弟们换了衣裳,即刻出发。”
莫羡交代完了事,敲了江翎瑜的房门:“江大人,将军,睡下了么?”
江翎瑜本在唐煦遥的怀里半醒半睡,没精神得紧,但心里揣着事,干什么都不踏实,门响声一点都不大,可他就惊醒了,开口答话:“还没有,进来吧。”
莫羡推门进来,站在床前:“大人,将军,我接到密报,袁正夜访刘知府的住处,城门外关卡重重,我们推测,这是要对江大人下手了。”
唐煦遥对地方官员为非作歹的事早有耳闻,但到自己身上还有些不敢置信,将信将疑地追问莫羡:“这消息可靠吗?”
“自然,”莫羡如实说,“东厂精干手段非凡,受得历练也非同寻常,五个人即可控制整个郡县,我们主子派发下来的事,经我之手,从来不出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