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顿时语塞,软下口气,“阿嫣,我开玩笑的。就凭你这样的,谁舍得挑来拣去,抢都来不及。”
沈嫣淡淡笑着,扇子在脸下前后轻轻晃着,再扇不出风来。这样的淑女慢摇扇法,她上山的时候还不屑学,觉得做作。一把好好的掌中扇,非搞得飘飘摇摇,像零落的秋叶一样。现在,她就算暑天热着,扇子也摇不快了。
沈嫣抬头,望着亭外一树新枯的垂叶。真的入秋了,扇子快也好慢也罢,都过时了。
***
那晚熄灯后,夜色深沉。沈嫣躺在山字屏风镶嵌大理石的凉榻上,拍拍身旁的被子叫阿堇过来睡。阿堇靠在她床尾,“以为还在山上呢?你睡吧,我靠靠,等你睡着我就回自己屋去。”
沈嫣堆了堆枕头,“阿堇,以后我有了去处,你跟我吗?还是你想回山上?”
“我不跟你谁跟你?”阿堇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她被子,“你就只带我一个啊?”
沈嫣无奈,“真把自己当大户人家呢?哪来那么多人带。”
“你那小林潋呢?有她跟着你,我出门办点事也放心了。”
沈嫣失笑,“喝多了?让林家二小姐给我当陪嫁?”
阿堇认真道,“除了你,谁把她当过二小姐?她在这府里,也别指望有人会为她操心了。林大小姐始终是个未出阁的女儿,总不能插手管妹妹的婚事。那小林潋怎么办?还不如跟着你,吃好喝好有人疼。”
沈嫣抿着唇,沉默半晌,“别乱说,她会好的。”虽然林渊说六皇子不是个好去处,那也不过是对林渊而言。对林潋来说,嫁到哪儿都比现在好。
沈嫣摸着被子,慢慢地说,“我看着,潋潋跟那六皇子处得挺好的,从小一起读书长大的情分。她虽是庶出,但如果皇子爱重,非她不可,皇后娘娘又慈爱,说不定就提她做正妻了呢?潋潋背后始终是太尉府,不是不可能的。”沈嫣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虔诚,又说了一遍,“她会好的。”
阿堇沉思片刻,望着沈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皇子爱重,非卿不娶,皇后慈爱开恩,你在许愿呢?”
沈嫣一愣,起身作势要打她,“你这丫头,今晚真是疯了,胡说八道。”
阿堇笑着躲开了,“是是,我胡说八道,你等事成之后再来谢我吧。”
沈嫣气得一转身,翻过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你快出去!不要你陪了。”
阿堇哈哈笑,还是靠在床尾,一手架着,撑着下巴,悠哉悠哉地看窗外的树梢。树上的叶子落了不少,稀疏残叶之间,镶着一轮将满的明月……长夜无声流淌,阿堇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出去了。
榻上的人安静睁眼,望着墙上新挂的一幅字——万法皆缘。
十五岁建府,现在十九了,你在等的是谁?
沈嫣想起林渊嗤笑一声,说泽王属意谁,那是最不重要的。林渊如此有资本,尚肯冷眼看清这世间的尘埃。沈嫣,又凭什么天真。
沈嫣的眼睛又转回那幅字上,万事万物,因缘所生,随缘所定。缘是天命,做人,要信命。
她想起一个同样没资本,却比她还天真的人。那个人说,缘是因果,有迹可循。一手抓住,人是能掌握未来的。
沈嫣轻轻笑着,轻轻闭上眼睛。她知道她为什么喜欢潋潋了,潋潋是她,一个已经死去的她。
第八章
中秋节将至,盛京处处张灯结彩。林府门前络绎不绝,送礼的、拜访的、递名帖的,连带着沈家母女也收了一叠厚厚的请柬——今日请她们游李家的花园,明日邀她们看齐家的戏班子。林夫人带着林汐坐镇家里待客,而林渊推了府里的应酬,日日陪着沈家二位出门,还问林潋要不要一起去。
“你们去吧,北书房不到中秋那日不休课的。”林潋趴回桌子上,换了把大点的刻刀,“而且我这个小鱼灯饰才刚开始。”
“北书房让六皇子帮你请个假啊,难得夫人不去。”
林潋忽然想起什么,“长姐,你是不是在印章铺帮我垫了钱?”
“没有啊。”
林潋哦了声,“好怪,本来价钱都谈好了,老板忽然说快到中秋了,要给我打折。”
“人家便宜给你还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