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看看旁边面色如常的荀侍郎,再看看沉着脸好像下一刻能把他们俩都下狱的太傅,小心翼翼开口,“太傅请讲。”
以他们的关系什么话都可以说,别上竹板就行。
杨太傅嘴角微抽,假装没看懂小皇帝的意思,一板一眼的将荀家臭小子在青州的所作所为说出来。
小皇帝茫然的抬起头,“所以?”
这些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之前上朝的时候太傅还夸小将军年轻人有志气有决心干的不错,有什么问题吗?
杨彪:……
杨太傅已经开始反思之前是不是夸的太过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他对那小子一点意见都没有?
荀悦迟疑了一瞬,看太傅大人捏着茶杯生闷气,主动承担起为小皇帝讲解青州新政令深层含义的责任。
按理说这些事情不应该让天子知道,至少不应该由他来说。
这些事情更该由太傅私下里告诉天子,或许说完之后还要大骂荀氏狼心狗肺乱臣贼子。
不过以他对天子的了解,即便说出来结果也不会像他想的那样,甚至可能完全不同。
事实也是如此,他们小陛下对此完全没有该有的反应。
在荀侍郎解释完科举取士会对世家大族带来怎样的冲击、均田制度会对世家大族带来怎样的危害后,小皇帝后知后觉意识到太傅刚才为什么要说“下狱”,然后默默的往荀侍郎身边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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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世族出身,他没法对那些“冲击”“危害”感同身受,他觉得小将军干的好。
对不起了太傅,世界就是这么险恶,一手带大的学生也可能会靠不住。
也就是他不在青州,他要是在青州的话能当面把小将军夸上天。
干的好!干的漂亮!就要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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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在这种事情下皇帝和平民百姓的立场可以一致,世家做大就是两头通吃,他们被吃的倒霉蛋还不能反抗了吗?
他不是说太傅不好,他说的是世家群体,和太傅本人没有关系。
“太傅,朕觉得小将军的政令没什么问题。”小皇帝缩缩脑袋,“侍郎说的也很好,如果那些世代簪缨的世家子弟在考试上连没有家学的庶族子弟都考不过,您放心让他们去主政一方吗?”
这话虽然有一竿子全打死的风险,但是比起不小心误伤的人才,筛下去的滥竽充数的家伙更多。
小将军神通广大,他这个摆件天子也与有荣焉。
骄傲、膨胀、与太阳肩并肩。
杨彪捏捏眉心,他要反对的不是科考取士,而是这法子不该由荀氏那小子掌控。
如果此法由朝廷开先河,就是天下世家大族全部反对他也能抗住压力坚持推行,此等利国利民的好政策不该为私心所困,反对的都是心里有鬼的家伙。
他也不是对荀家那小子有意见,年轻人脑袋瓜活络还心系百姓很是难得,大汉有此等贤良是大汉的福分。
可是现在,每件事都很好,每件事以那小子的身份都不合适。
那小子要是流落于民间的大汉天子他肯定没有二话,问题是他不是。
而真天子还在他眼前天天叭叭“太傅小将军太厉害了吧”“太傅小将军又立功了”“太傅您看小将军的新法子好不好”“太傅……”
太傅太傅太傅,小将军小将军小将军,简直没完没了。
这合适吗?
哪哪儿都不合适,哪哪儿都倒反天罡。
偏偏天子死心塌地除了荀氏谁都不认,就差上赶着把皇位送出去了。
杨太傅皱起眉头,他觉得他的教育没有出问题,既然问题没有出在他身上,那就是朝堂环境的问题。
如果不是朝堂乌烟瘴气令人生厌,陛下也不会成天想着外面的好。
王允!你该当何罪!
太傅大人杀气腾腾。
小皇帝敏锐的跳起来,“太傅冷静!生气伤身!”
荀悦端起茶杯抿一口,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他说什么来着,陛下就是这么不同寻常。
……
大汉朝廷风雨飘摇,北方各州却好似枯木逢春,即便老天依旧没能眷顾他们天灾依旧按时造访,艰难求生的百姓也不再像无头苍蝇似的躁动中等待死亡。
他们有希望,他们有奔头,他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冀州的士人已经提前半年赶赴青州,能用的人才都走了我们怎么办?全靠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张燕骂骂咧咧,“张文远,你和那边关系好你去借俩先生来在冀州也搞个考试,免得冀州的士子还得大老远跑去青州。”
“借俩先生?你知道青州那边主持考试的是谁吗就说借?”张辽看傻子一样看过去,掰着手指头给张燕算,“郑玄郑先生,于百家之学无所不通的海内硕儒。卢中郎在世的话还能请他来当门面,现在就算了,老人家经不起颠簸,就算人家会答应过来帮忙你敢开这个口吗?”
小张将军想起袁绍强征卢植到邺城的旧事就止不住摇头,袁本初已经用生命给他们试了此路不通,不想被群起而攻之最好放弃这个危险的念头,免得最后交好不成反结仇。
袁绍当初非让卢中郎到邺城来也是打着招揽冀州士子的主意,如果老爷子身体结实能长途奔波也就算了,没准儿还能让他达成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