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影似乎被他狰狞的样子吓到,扭过头去,慌忙加重了掌心的力气。
“路、斐、尔!”
血与内脏碎块从嘴角涌出,时冕咬牙,尝到浓烈腥苦,断断续续地发出质问:
“你……骗我?你在……和谁……说话?谁是你的……主人?”
没有回答,也许是觉得到了这种地步,没必要再和一个死人浪费口舌。
肩头的手略微使劲,往后轻轻一推,时冕便不受控制地失去重心,仰面栽倒。
伴随“噗通”一声,视野被无穷无尽的血色所吞没。
……
在血湖里融化的感觉并不痛苦,反而像被一团温热的棉花包裹,暖洋洋的。
朦胧间,伤口的疼痛逐渐离他远去,唯有难以言喻的讽刺滞留在心头。
时冕从小就是银曜基地的混世魔王,他的身份、天赋、能力,以及时锐鸣非大事不干涉的放养态度,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个性。
在他眼里,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无论在别人眼里看上去多疯狂,他都很乐意挑战,即便输了要的是他的命。
宋睿曾多次抗议他走钢丝般的冒险行为,要他稍微收敛点,行事别这么嚣张。时冕却从不放在心上。
有次宋睿实在受不了,跑过来问他:“你有多少把握?靠什么做出的判断?”
时冕想了想,回答:“直觉?”
对他来说,相信自己的直觉是第一准则,既然他觉得能做到,那就可以,过往的无数成功案例就是证据。或许他没有最顶尖的灵核,但这方面的天赋无人能及。
宋睿拗不过他,劝阻无果,最后只能气急败坏地丢下一句:
“迟早有天,你会因为太相信所谓的‘直觉’而栽跟头!”
他说的当然是气话,谁想一语成谶。
时冕的确栽了跟头,还是个史无前例的大跟头。
他辜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还有银曜基地那么多拼死掩护他逃走的人的牺牲。
就好像上天也在嘲笑他:不是认为自己的直觉百分百不会出错吗?当亲身经历过背叛,还能这样笃定吗?究竟要辜负多少人,才肯承认过去的一切都是欺骗是表演,自以为看得透放得下,实际上被骗了个彻底?
路斐尔固然可恶,但他又对得起谁?
时冕无法原谅——无法原谅路斐尔,也无法原谅自己。
是他亲手放走了那个叛徒。
他必须对此负责,哪怕大家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哪怕只有他一个人记得那片末世降临般的疮痍,哪怕谁也不会理解他的仇恨,视他丧心病狂……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绝对要挽回这个错误,亲手把路斐尔送进坟墓!
“哎,动了动了!他动了!千年哥,你快过来!”
一道女声刺穿耳膜,打断了心底蠢蠢欲动的暗流。
时冕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疼欲裂,还未从刚刚那段惨痛的回忆里完全抽离,就对上一张满是好奇的脸。
“谁?!”
那张脸凑得很近,近到远远越过时冕的警戒距离。
长久在厮杀中锻炼出的神经顿时绷紧,他下意识做出反应,眼里满是未褪的戾气。
抽刀、鞭腿,一记横扫让少女跌倒在地,再接一个灵活翻身,两人瞬间位置调转。
匕首悬于惨白面孔,当时冕意识到不对,强行错开刀锋之际,刃身也擦着一记金光弹开,斜插进地里。
定睛一看,那竟是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小甲虫。
时冕怔了下,身后男声这才姗姗来迟: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