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荻松了口气。
下一秒,陆是闻又道:“不过要是哪天忘不掉,可以来跟我讲。”
“不笑你。”他说完就上楼了。
江荻独自坐在客厅,呆呆愣了会儿神,一低头发现陆易还盯着他,把两手一摊:“真没了。”
陆易有些丧气地趴下,从鼻子里出了口气。
……
*
书房燃着线香,陆是闻洗完澡,坐在窗边椅子上,手里拿着本讲述古代士大夫生活的《长物志》。
却很久都没翻页。
窗外起风了,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声音和多年前他在凤凰树下听到的一样。
那时苗玉兰正闹离婚,家里总乌烟瘴气,陆是闻嫌吵,不怎么爱回家,苗玉兰他们也顾不上管他。
有一天他看到城隍庙上空飞着一只风筝,便一路走去。
隔着大门,听到里面传来老人和少年不怎么激烈的争吵。
“让你别在这儿放风筝,挂树上了吧?这下彻底傻眼!”
“你这老头讲不讲理?明明是你抢我线轱辘。”少年应该刚变声没不久,嗓音半清亮半哑涩,带着未脱的稚气。
“别扯这些没用的,风筝线握在你手里。”老人有些幸灾乐祸,过了会儿又道,“天真热,咱俩买汽水去?”
“不去,我上树够风筝。你给我捎一瓶,要橘子味。”
“你可算了吧,别再摔着!等你爸忙完搬梯子过来。”
“他俩什么时候下班?”
“说是快了,晚上九点不是还要去看电影?……欸,让你别爬!”
陆是闻默默在台阶上坐下,听着两人时不时传出的打趣争吵。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一双细溜溜的长腿出现在他眼前。
陆是闻抬头,迎上一双略带散漫的眸子。
而他身后,是一片火红。
少年皱皱眉,将叼着的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冲陆是闻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别挡门,往边上挪挪。”
陆是闻照做,少年不再看他,跟老人一起,一前一后出了城隍庙。
边走边继续互怼——
“橘子味有什么好喝的,齁!”
“蜜瓜味更齁,小心得糖尿病。”
“老子喝都喝了,还怕糖尿病?”
“我还要一包奶宝,谢谢姥爷。”
“多大人了还吃奶宝,丢不丢人!”
“那昨晚偷吃我奶宝的又是谁?”
“你爸!不然就是你妈!”
“呵呵。”
幼稚的对话渐行渐远,那是陆是闻从未体会过,也不可能体会的。
他垂眸,很轻地牵唇,又独自坐了一会儿,起身想走,一瓶还冒着凉气的汽水递到他面前。
陆是闻微微愣了下,拿汽水的手又懒洋洋晃了晃:“你不热么。”
陆是闻将汽水接过,刚想道谢,对方已随老人进了城隍庙,头也不回关上大门。
后来陆是闻便经常独自来这里,每回并不靠近,只在角落远远看着——
少年有时会跟老人一起清扫院落,将凤凰花收集起来泡药酒。
有时会倚在树下晒太阳打盹,怀里抱着薯片,时不时扔一片到嘴里,或是嚼着泡泡糖,“叭”吹出个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