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伊没有反驳。
天下熙熙攘攘,也只是为了利益。
他其实也早知道那些为他募捐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总要得到一点好处的。只是只是他也实在是想减少一些痛苦,这场带着骗局的募捐,他也是帮手之一。
被骂,也不冤枉。
他在医院待了四个多月,双腿还不能移动,但身上的骨折已经好了很多。
医院终究还是联系了他的家里人。
他妈妈是不会来的。
来的是他稍微有些沾亲带故的叔叔婶婶一家。
婶婶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有农村人的泼辣和精明,可对自家人总归还算好。他出来读书,就是把妈妈交给他们照顾。
婶婶看到他就开始抹眼泪。
“你这孩子,出了这样的事也不说。早知道就不让你出来读书了,不如直接去打工,总归身体没事。”
闻伊转过头看她。
他张了张嘴,声音虚弱:“婶婶,我想回家。”
叔叔摇了摇头,“不行,医生说了,你脚还不行。特别是你左脚,那皮肤还要什么来着,说是还有手术。”
“我想回家。”闻伊哭了起来。
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哭过,他对痛苦的忍耐承受度极高,却在此刻再也无法忍受。
婶婶给他擦了擦眼泪,然后开口,“那就回家,回家治!”
她做出了决定。
当天就给闻伊办理了出院手续。
第42章重生我比任何人都爱你
那天,他们背着闻伊出了医院。
闻伊出来读书后,几年时间也只回去过一次。每年寒暑假来回的路费都太贵,而且他也只有在这两个假期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打工。
大学的读书生涯并不如很多人想象的那样有足够空闲时间可以勤工俭学,闻伊想要跟上学习更已经是足够吃力。
“你妈别看是个傻子,别的说了就忘,就独独记得你咧。”婶婶压了压裹在闻伊身上的毛毯。
他们这儿实在落后,路也太难走。
这几年一直在扶贫,可这路也就修到了外面的镇子上,再往里面太难走。
这一路闻伊一直昏昏沉沉。
到后面是婶婶买了个担架,和叔叔一起抬着他走。
“你看,咱们快到家了。”
婶婶擦了擦闻伊脸上有些灰扑扑的汗渍,又往前喊,“师傅,三轮车开稳当点,我们家孩子身上有伤。”
闻伊嗅闻到了泥土混杂了干燥空气的味道,听到了从连绵起伏的高山之间穿过的风声。
“咋哭了?”婶婶用袖子给闻伊擦了擦眼睛。
闻伊说不出话,他不是没有从心底怨恨过自己的出生。
连绵的群山,泥泞的小路,还有一座座贫瘠的小山村。而他家庭特殊,是糟糕之中的糟糕。
他是逃避过这里的。
却又在此刻感受到了一种安心,无法言明的,唯有这里能给他几分自在的放松。
他出生在这里,生长在这里,所有人早已知晓他的窘迫和境况,也就再无所谓那些无法言说的自卑。
这里的人,都在为了生活而奔波,每天都累得精疲力竭,因为没有了力气去向别人投去或怜悯或怪异的眼神。
就像是当初班中那个难产就轻易死掉的同学,闻伊没有从多少人眼中看到悲伤和怜悯。只是偶尔说起,再说她运气不好,又很快遗忘在脑后。
他果然适合在泥尘之中。
师傅带着闻伊熟悉的家乡话应了声,然后扭动开关,蓝色的三轮电动车发出突突突的声音。
他们村子的房子大多都分布在各处的山上,三轮车开得摇摇晃晃,时不时压过石头颠簸一下。
闻伊吃的止疼药都要压不住腿上传来的疼痛。
“快到了。”婶婶安慰他。
闻伊疼的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他睡在了熟悉的床上,是老式的木床,是他爸爸自己做的。身上的被子带着一些干燥,应该是婶婶帮他特意晒过。
这里的夜晚温差大,闻伊醒了就睡不着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脚上的疼让他越来越睡不着。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