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先生有多爱。
再告诉他,先生还有没有机会?
车子驶离市中心时,天际还泛着亮白的冷光。人行道树上挂着未化的薄霜,温颂往回看,钢铁森林般的摩天大楼渐行渐远。
没过多久,车子驶上跨海大桥,咸涩的海风骤然猛烈起来。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泛着银光。温颂虽然是土生土长的斐城人,但他这么多年一直困于福利院和学校,看海的经历屈指可数。上一次看海已经记不得要追溯到什么时候了,他扒在车窗边,眼睛睁得溜溜圆,冬天海上没什么船,他也看得津津有味。
他也渐渐放下心头沉重的纠结和焦虑,这是他的特长——搞不定就逃避,不去想。
车子拐入环岛公路后,景致忽然温柔起来。温颂看到白墙蓝窗的联排小屋,还有带着漂亮露台的红砖公寓。道路尽头,就是林律昇的和缤酒店,坐落在一处海边岬角上。
周宴之说:“小颂,看到了吗?”
温颂定睛一瞧,惊讶道:“好大。”
他以为只是一间酒店,谁想竟是由玻璃栈道连成的七座别墅,还有延伸至海的巨型透明泳池。远远看去,就像一座主题乐园。
方思镜冷嗤,点评道:“暴发户。”
温颂呆住,睁着大眼睛望向周宴之,周宴之朝他浅笑,眼神仿佛在说:别理他。
温颂觉得自己会错意了。
应该不是“别理他”的意思。
究竟是何意思,温颂来不及猜,因为周宴之已经把车停好,熄了火,准备下车了。
林律昇似乎等待许久,从接待中心走过来,问周宴之:“多久没来我这儿了?”
“没有很久。”
周宴之避开林律昇略显夸张的招呼,一手拎着包,一手抚住温颂的后腰,“你们聊,我带小颂四处逛一逛。”
温颂茫然往前走,回头看了眼方思镜和林律昇。只见林律昇犹豫着靠近方思镜,方思镜立马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迈步去了。
“先生……”
先生也有不想看的画面吧。
温颂满眼心疼地望着周宴之,周宴之从包里拿出口罩和帽子,“这里风大。”
温颂乖乖戴上帽子,又被口罩盖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周宴之。周宴之问他:“怎么了?”
温颂摇摇头,思索片刻,鼓起勇气主动牵住了周宴之的手。
周宴之顿住,低头看向两人相握的手。
温颂当即退缩了,仓皇夹紧手臂想要收回,却被周宴之稳稳抓住。
“坐车累了,去海边走一走。”
“先生开车才累。”
他咕哝了一句,又忍不住回头看方思镜,高挑的omega还站在原地,脸色淡漠,林律昇离他不远,两个人无言伫立。
“林先生和方先生……”
他想说,他们是互相喜欢的吧?
说到一半又及时咽回喉咙,先生的心已经很受伤了,他不能再添一刀。
此时此刻,他应该给予安慰。
“也没有很相配。”他停下来,仰头盯着周宴之的眼睛,认真道:“先生,缘分的事真的不好说,很多人都是兜兜转转好几圈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谁,适合谁。”
周宴之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上次,这句话后面还缀了一句:要不然,等宝宝出生,我们就离婚。
周宴之喉咙发紧,语气仍强作轻松:“所以小颂还要转几圈?”
温颂愣住了,海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茫然的眼睛。
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我已经知道了,这辈子都不会变。”他声音轻得像叹息,默默往前走。
周宴之对着他的背影,怔忡良久。
温颂往前走了好一段,才想起回头,可身子还没转动,视线已经被深褐色的大衣笼罩。周宴之走过来,牵住了他的手。
温暖干燥的手掌将他的手包裹住。
他抬头,周宴之浅笑道:“小颂敢不敢走玻璃栈道?”
他循着周宴之指的方向,看到五六米高的玻璃栈道桥,缎带形状,被冬日的阳光映得晶莹剔透,栈桥尽头延伸出一个扇形观景平台,站在平台边缘,可以俯瞰整片大海。
其实他有一点恐高,但他不想拒绝。
“好啊。”
他跟着周宴之走上玻璃栈桥。
周宴之看出他紧张,轻声询问:“要不我们就在海边走一走?”
“不用。”
温颂一鼓作气,往前迈了一大步,而后回过头,发梢扬起,笑吟吟望向周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