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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阿娘的坟前回到寝房后,暴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我忽然想起从前每次下暴雨时,裴言昭都会火急火燎离开。
第一次,是我发烧需要人照顾,可他将没有喝完的药放在了床头,身骑赤马奔驰离开。
第十四次,是浓情蜜意,正到情之所至,他却忽然拔了身子直接离开。
第二十五次,是我的生辰,长寿面刚做到一半……
和他成婚三年,他足足抛下我九十六次。
暴雨越下越大,好像浇在那个在雨夜点着烛火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熬着,盼着他出任务能平安回来的柳清眠身上。
一夜无眠。
阿瑶与我细细说了关于裴言昭的难处。
她说,裴言昭娶赵玉如是赵大人临终托孤,她说那般的恩情,能理解。
她说,我假死离开后,裴言昭几近疯狂。
她说,裴言昭与赵玉如从未有过夫妻之实,还说赵玉如有疯病。
我细细地听着,转身从妆匣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笺。
这封便是五年前赵大人给我的。
那时我内心无比纠结,又想知道我的阿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不敢违背阿娘说的不准与阿爹有联系的话。
于是,这张赵大人寄来的纸笺便一直藏在我的妆匣中。
那时,我不知这纸笺是何人所寄,更不知纸笺上面写着什么内容。
来人只说了句——是你阿爹写的,他说很抱歉。
我挣了挣酸涩的眸,缓缓打开纸笺,上面的字迹想来是临终所写,混着血迹。
“吾儿柳清眠,阿爹愧对你与阿娘。可坐山为匪必会被剿之,阿爹实在担忧不已。阿爹替你寻了个好夫君,他人品敬重,爱民如子,定会善待于你。”
“阿爹这一生愧对于你,只求你一生顺遂,能被人珍之爱之。”
阿瑶凑过来,看着纸笺上的字迹,瞬间便红了眼眶。
“所以,赵大人临终托孤,说的那顽劣幼女,是你?”
我胸腔一片滞重,泪也随之滑落。
听送信的来使说,我的名字与生辰八字都在纸笺上写着交给了裴言昭。
可裴言昭那时悲悸不已,又逢阿爹只有一女,便先入为主地以为赵玉如便是他临终托孤之人。
阿瑶不知如何劝慰我,只轻轻将我抱入怀中。
“眠眠,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释然。我知你心中在意,更知你这些天刻意避之不谈是因你无法接受自己这三年喜欢的是那般背信弃义之人。”
“我将他的难处讲与你听,是因想让你心里好过些。”
这一刻,这些天强忍的难过随之崩塌,我靠在她的肩头,眼泪一滴滴地砸落在她肩膀上。
“阿瑶,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表面装得那般不在乎,背地里其实一想起这些事来就心如绞痛……”
阿瑶安慰着我。
“眠眠,这件事你准备和裴言昭说吗?”
我缓缓地抬起头来,走到烛火前,将那封带着血迹的纸笺缓缓燃烧。
我强扯开嘴角,可嘴角却往下,笑得苦涩又难看。
“都过去了,阿瑶。”
“我释然了,也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