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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看着他,更多的却是担忧。
我知道裴言昭不能痴傻一辈子,更知道现在危险四伏,盛阳城需要淮阳王。
更何况,若裴言昭有朝一日恢复记忆,那时我又该如何自处?他顾念着他的恩情,届时是不是又会像那天将我丢在风霜中?
知道裴言昭的苦衷,我能理解也能释然。
我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着热,赵家满门战死,唯一的血脉赵玉如该得到照拂,裴言昭的选择没错;
他明知报恩不止一种方法,可他还是选择了最无法转圜的方法。
他能因恩情将我数次抛下,纵他得知阿爹临终托孤的人是我又如何?若这般的事再发生第二次呢,是不是又会因为恩情将我抛下?
那般的痛楚我实在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我也不想再赌了。
林鹤归推门进来,为他把着脉,最后又沉沉叹息了。
“可能会慢慢恢复,但也有可能会痴傻一辈子。”
林鹤归要走时,又回头看我:“阿眠,你是不是要照顾他一辈子了?”
我懂他的言下之意。
我摇头道:“他是淮阳王,是皇室血脉,待他身体好些就将他送回王府。”
哪怕他的前半生再是战功赫赫,总归现在是个痴傻小儿,皇上再是昏聩,也不该因为一个于他没有任何威胁的他下手。
他此后的人生,若是这般能放下肩上重担,能够如此简单一生也算好。
他不会午夜梦回时做起在斗兽场被撕咬的噩梦,更不会想起在出生时就被娘亲要掐死的痛苦,心头也不会有满门战死时临终托孤的千斤石。
若是这般也好。
林鹤归准备转身要走,我轻哄着裴言昭入了睡。
又跟出来。
“如今匈奴势猛,黑风寨随时可能会被攻破。我想带着黑风寨的兄弟们逃离。”
林鹤归点头:“早该如此,你想好去何处了吗?”
我摇摇头,大荣何处能让这些没有身份的人堂堂正正活着的机会呢?
林鹤归又道:“柳娘子,我非大荣人,而是大照国人。若你愿意,便可带着黑风寨的兄弟们随我去大照一起生活。”
“我在大照有些产业,若你愿意,便可带着兄弟们一起经营酒肆。若你嫌麻烦,我也能养得起你们。”
他看着我,眼里的温柔几乎揉碎了日光。
我知他对我的情意,那天除夕,孔明灯升起时。
我看见了他写的——愿阿眠情动于我,愿岁岁年年。
可他对我又是否只是恩情呢?
我全然分不清。
可黑风寨如此,我只能依靠于他。
“如此,多谢。”
在黑风寨整理行装的半个月,匈奴屡屡来犯,陈德林自顾不暇,便将淮阳王托给我们照顾。
盛阳城的信寄出去却始终没有回音。
不知皇城会不会接他回家。
这天,阿瑶忽然凑到我耳边:“听说了吗?赵玉如嫁人了。”
我骤然愣住,又听阿瑶道:“和离后,淮阳王向圣上请旨封她为郡主,又给了赵老太君一品诰命夫人。”
“她再回头去寻那马夫,却发现那马夫另娶生子全然只是一场戏,是那次赵家打得太狠,几乎将他心脉都打断,大夫说他寿命不足十年。”
“赵玉如悲痛欲绝要嫁那马夫,这次赵家没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