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请老祖宗心疼我,我有心做个好人,奈何手里头没什么好东西,只好求到老祖宗跟前儿来,赏我几块好料子,待到开春宝玉与林哥儿穿得我心意,也算我这不读书的沾沾文气儿。”
“你啊你,这满屋子,有哪个伶俐过你去?”贾母笑着摇头,身子稍稍后仰:“你说的也是理,只是不光这两个小的要再裁新衣,这边坐着的姑娘们正是要打扮的时候,你也一并用心去。”
眼见王熙凤又要说什么,贾母含笑瞪她:“你这最大的功臣,自然也有你的好料子——我用不上那些鲜亮布匹,你便自己拿去。”
王熙凤于是不再说,又热热闹闹说些旁的事,哄贾母连笑不止,彻底忘了方才的一点伤心事。
这边还说着,外边天色也晚,外头人问膳,贾母便要几个小的挨在她身边一并吃些。林言是照例在姐姐身边坐下——他们来到荣国府已经有一段时日,陪伴外祖母用饭也是常有。府上的吃**细,没什么可多说,林言并不怎的饿,略吃些便只盛半盏鸡汤慢慢喝,待到黛玉用好,他便也不再吃了。
用罢饭,屋子里仍热闹闹说着,宝玉觉得无趣,跟贾母说几句讨巧话,便叫她老人家半笑半无奈地推了来,正与黛玉挨在一处。
“林妹妹可觉得好些?我下午本想去看看你,可听你睡着,就没进去。”
“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是困倦罢了。”黛玉拿帕子蘸一下唇角,又想起方才外祖母说到开春时去学里的事。
原本在家时,她与佛奴同是有一位贾姓先生教导,只后来母亲身子不见好,便也无暇顾及旁的,只与佛奴一并侍奉汤药。如今又听外祖母提到往家塾中去,心里记着,这时想问,却又知宝玉最不耐此事。
偏是宝玉先说起此事。
“好弟弟,这冬里许多好精致都收拾去,原想着开春带你各处玩耍,没成想竟落到上学里。别担心,过些日子我向老祖宗求一求,叫咱们能再松散些时日。”
林言听到这里,下巴略扬,他本就是柔软的样貌,如今叫屋里灯烛一应,更额外透出雪似的透润来。宝玉见此,更是欢喜至极。他正挨着林家姐弟坐着,说说笑笑,竟比那边还更热闹些。
这边三个的和睦正落在贾母眼中,她欲笑,可不知又想起什么,眼底升腾起一抹愁云,只当宝玉、黛玉、林言三人望过来时,便也云似的散去了。
第2章
上学去一对学童
转眼暖风来,春华开满眼。原来这般时候该去赏好景致,可这一次宝玉却没能与往日般求得贾母心软。到了时候府中人一通准备,正要将两个儿郎往学里送去。
贾家义塾并不遥远,其中司塾为贾代儒,说去也当得一句老儒。可宝玉只消想到又要去应付那些酸腐,整个人便怏怏不乐,镇日玩耍也觉得没趣。
林言面上倒看不出什么,只他愈发粘在黛玉身边,又叫紫鹃笑了好几次。
这些日子,他们实在也熟悉起来。知道这姐弟皆不是骄横的性子,这边照顾的仆婢倒也真心诚意相处着。眼见林言巴巴跟着姐姐或坐或站,一面笑着,一面也安慰。
“林哥儿莫忧心,往家塾里去的皆是知根底的人家,早前也跟那边知会过,若有什么不惯的只管说来,老太太可疼着您呢。”
这样的话,林言自然不会反驳。临来前,父亲也招他们姐弟说话,言明无续室之意,将他二人送去外家,一则是为了女儿将来不落个无人教养的名声,二来也是因着京城之地才子云集,有心为儿子拜一位师父。只是拜师之事不可轻易,林如海便只叫林言认真读书,旁的不必心急。
因此林言并不烦扰去贾家义塾读书之事,只是本心便是腼腆羞怯。他是自弟弟不在后才正式做了父亲母亲的孩子,平日所最亲近的便是黛玉,如今乍是离了,心头梗梗,才是真切带些不情愿来。
这会听着紫鹃说话,林言一一应下,黛玉却看出些他心事。却也只牵了弟弟坐到榻上,随意考几句诗文,却是令紫鹃略微称奇。
“这有什么打紧?当初还在家时,便是姑娘与哥儿一并开蒙读书的,惯是一道儿的。”雪雁在一旁低低笑着,抿抿嘴,又去给他二人奉茶去。
这边还说着,外头又起声音,紫鹃去瞧,原来是几个捧送衣服物什的丫头婆子。那丫头见紫鹃出来,忙笑着:“好姐姐,林哥儿可在么?”
原来是当时王熙凤说要新裁的衣裳制好,正眼见往学里去的日子将至,便与文书笔墨一起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