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忽然生出风波的时候白大人很惊慌,他急着要夫人去探望王妃,心想世子之位一定要稳固,千万查清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子是谁指使的。
可是王妃先来了,她笑吟吟的,告诉他们说。
“是我做的。”
“证人是我找的,消息是我传的,如今的局面是我一手促成。老太爷,我今儿回来,是要你与老太太一起,跟别人说这个外孙你们认了。”
“你糊涂。。。。。。”老太太看着女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会这样说,老太太,我知道你会这样说——”眼前的王妃端庄依旧,她的指甲上已经褪了染出的红,但镯子佩环仍然有条不紊地响着。她仰起脸,看着已经苍老了的父亲母亲,有些感慨似的喟叹。
“你们瞧,瞧我和十八年前还像不像?和我刚怀上昭辉的时候?”
眼前是两张不解的面孔,王妃抚着自己的头发,冰冷滑腻得像毒蛇。
她的发髻间有一根玉钗,老夫人认得出,那仍是女儿当年出阁的陪嫁。
记忆有一刻松动,那一天,她的女儿就是戴着这样的一只钗子,含羞带怯地告诉她说自己有了第一个孩子。
“老太爷,我和十八年前还像不像?”没有听到回答,王妃依旧端庄和气。她侧着脸,微笑着。
“你和老太太,都叫我忍耐,不要大动干戈。。。。。。但谁知道你们竟然真的忍下去?”
“老太太,我和十八年前还像不像?”王妃又问一次,可这一回,她不要母亲回答,自言自语般道:“已经不像了,已经过去十八年了,我离第一次见到昭辉的那一天已经越来越远了。。。。。。”
有一瞬间,老夫人以为女儿哭了,就好像当年她带着这个秘密回来,然后被父亲告诫时一样。
而白大人依旧恨铁不成钢。
“你糊涂——若林言就是当年的孩子,空缺十余年,如何能与你一条心?更何况。。。。。。你如何确定林言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他不是。”王妃没有在乎父亲的怒斥,她甚至笑一声,看向白大人:“就像您说的,当年那个孩子既然丢了,就一定回不来了,我已经忘了他了。”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老太爷这样生气做什么,世子倒下,昭昀便能上位,难道不好么?”
眼前的笑容像是一个裂口,里面混沌地滚动着看不清的愁怨。白大人浑身一震,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第一次生出恐惧的情绪。
“王妃想要如何?王妃。。。。。。确定能叫二公子登位?”
“我不确定。”指甲的碎裂声在此时尤为清晰,但王妃没有理会断裂的指甲,也没有理会还在流血的指头。
“我只要阮氏和她的儿子去死。”她伸出手,殷红的指尖指着自己:“所以,我还要你们帮我。”
“过不了许久会有人把证人送来,她一直被人追杀,保下她可是好辛苦。”王妃笑着,从座位上站起来,滴在地上的血不如唇上的胭脂红:“女儿这就走了,你们留步。”
第92章
登府门满眼乱局
“还有什么嘱咐么?”
“淮安王府使人来说,叫我去府上一见。”
橘子上的丝络都剥净了,暖呼呼的橙红分开盛在小盏里,透着过分水润的晶莹。黛玉的手扣在桌沿处,背对着窗,影子垂在藏青的绣帘上,叫那白鹤窃窃收起翅膀。
“确定了吗?”黛玉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响在很遥远的地方,空空茫茫,山顶的佛寺在这时才生出回响。
“应当是。”林言顿一下,低声道:“王府的人说,已经审讯了当年动手的稳婆——她说那个孩子耳朵后面有一枚红胎记,傅大人说和我耳朵后面那个的位置一样。”
“也是左耳?”黛玉自己问完,自己却笑了,笑自己在这时竟还怀着妄想——淮安王府已经上门,已经换了一回孩子,难道还能认一个假的回去吗?
“这是好事。”她扭过脸,目光却越过林言的肩膀,落在他身后的花团簇拥的瓷瓶。
“这是好事,如今阵仗起来,想暗地里动手的已经失去先机。我也见过淮安王妃,是位很慈和的母亲——”黛玉的声音渐渐低了,她有些分不清自己话里的意思。朦朦胧胧的幻境中,粘稠的水淹没,她在一片‘咕噜噜’的水泡里扎破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