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员外的故居建在一处山梁上,位置算不得好,尤其是眼下的时节,北风呼啸不绝,将院中几棵槐树都吹歪了,看上去就像一排伏地爬行的影子。
院内更是残破不堪,屋上瓦片掉落,露出半朽的椽子,如同一排排裸露的肋骨。
透过破损的墙壁,能看到内墙上绘着佛门画像,大都剥落得不成样子,残存下来的几处,依稀能看出怒目金刚的痕迹。
罗令道:“这些房子以前都是仆人的住所,后来改成僧舍。两边是筒子廊,再往里就是观音殿。”
“筒子廊?”袁天罡皱起眉头,觉得有些耳熟。
走廊上原本装着栅栏般的木架,但如今同样残破无余,有的倒在院内,一碰就化为木渣,早已朽烂多年。
院内铺地的青砖大都已经碎裂,缝隙间长满齐膝深的茅草。
中间三间正房改成佛殿,由于背对着寒风,比起两侧的厢房,相对还要完整一些,至少殿门还保存下来。
罗令推开虚掩的殿门,“这是观音殿,供的观音菩萨。”
半朽的殿门发出“吱吱哑哑”的声音,昏暗的光线下,一尊佛像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佛像盘膝而坐,双手交迭在胸前,虽然落满灰尘,仍能看出头上戴着一顶垂满璎珞的宝冠,双目低垂,宝相庄严。
比起常见的观音像,这尊佛像多了许多装饰性的细节,尤为奇怪的是,佛像裸露的脸颊和手臂都被涂成绿色。
孙寿打了个寒噤,脸色变得雪白。
袁天罡自从踏入院内,眉头就没有鬆开,拧着眉头道:“好奇怪……”
程宗扬盯着那尊佛像,“这不是观音。”
罗令正趴在地上给佛像磕头,闻言愕然抬起头。
程宗扬眯起眼睛道:“是度母。”
袁天罡道:“番僧?”
程宗扬点了点头,“到后面看看。”
内院同样残破,室内器具更是一概皆无。
院侧一角还挖了一口井,井侧种着两棵槐树。
不知为何,只看着井口,就让人觉得阴风四起,说不出的压抑。
程宗扬没有靠近,只远远看了两眼,然后低头看着孙寿。
孙寿此时已经浑身战慄,若不是被主人搂着,连站都站不住。
她拼命缩在主人怀里,发出恐惧之极的呜咽声。
罗令也不敢进院,解释道:“这地方鬼气森森的,镇上人平常也不敢来。”
眼看孙寿就要瘫倒,程宗扬道:“走!”
四人再无心探察,一窝蜂出了院子,牵了马匹,匆忙离开。
一直走出里许,程宗扬才呼了口气,“传言恐怕有些是真的,这地方死过不少人……”他看着怀中的狐女,“是你的族人吧?”
孙寿浑身剧颤,喉中发出狐泣般的悲鸣。
袁天罡道:“那口井蹊跷得紧。在山梁上打井,挖到山底也未必出水。”
殿里供的度母……
两边的筒子廊,多半是转经廊,只不过经筒被破坏,只剩下架子……
白员外、狐族、番僧……
“留仙坪,留仙坪……怪不得不是遇仙坪,叫留仙坪。”程宗扬喃喃说着,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些“狐仙”与白员外相遇,便被永远留在了此地。
而那位白员外,会不会真被番僧切片了?
他心下暗忖,是不是索性耽误几日,把人调回来,将整个院子都挖了,看看里面究竟埋藏着什么秘密。
只是这么大的院落全部挖开,三五个月都未必能够干完,只怕误了正事。
正犹豫间,远处山路上忽然出现了一群人,领头的正是那个大主灶。
程宗扬不动声色地扯下兜帽,遮住面孔。
双方越行越近,周族众人的目光几乎都落在程宗扬身下的坐骑上,对赤兔马的神骏艳羡不已。
唯独周飞直勾勾盯着自己怀里的艳婢,眼睛眨都不眨。
干!程宗扬心头火起,一把握住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