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琳正要继续追问,却感觉自己的衣角被轻轻地拉了一下。
她低下头,看到安正仰着小脸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带着令人心碎的怯弱。
安没有看那些水手,而是看着卡琳,用带着哭腔的、只有这张桌子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说:“姐姐……我们……我们不找了,好不好?我不想找爸爸了……他也像这些叔叔一样,是水手,去了很远的地方……他是不是……是不是也像船长一样,不要我了……我们回家吧……”
她的声音很轻,充满了孩童的天真与委屈,以及对被抛弃的恐惧。
卡琳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安的意图。她惊讶于这个孩子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了如何用自己最无害的武器来博取同情。
果然,那几个原本还满脸不屑和麻木的水手,在听到安这番话后,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特别是那个领头的壮汉,他看着安,那双凶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或许是想起了某个同样流落在外的孩子,或许只是被这份纯粹的悲伤所触动。
酒馆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刮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
“喀啦……叮……喀啦……”
挂在门楣上、墙壁上、甚至吧台后的那些骨质和贝壳风铃,被风吹动,出了一阵毫无规律的碰撞声。
就是这阵再正常不过的声响,却像一道无形的命令。
“唰——!”
整个酒馆,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正在喝酒、划拳、低语的本地人,包括那个独眼的酒保和刚刚还在抱怨的水手们,仿佛都在同一时刻被按下了暂停键,僵住了所有的动作。他们不约而同地侧过头,屏住呼吸,耳朵微动,紧张地倾听着窗外的风声,以及那些风铃的响动。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深入骨髓的本能恐惧。
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集体性诡异反应吓得往卡琳身后缩了缩。卡琳和亚敏见众人如此反常,手立刻摸在放着着武器的地方。将安一前一后夹在中间,高度警戒着。
几秒钟后,当确认风铃出的只是普通的脆响碰撞声后,酒馆内的众人才像是同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压抑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他们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之前的动作,但那种劫后余生般的、心照不宣的沉默,却让整个酒馆的氛围变得比之前更加诡异和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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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水手,似乎也被这阵风吹散了最后的耐心。
他沉默了许久,咽了口口水,假装冷静,才抬起头,看向卡琳和安,声音不再那么冲,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
“……他不是个坏人,疯岩。至少失踪之前都不是。”他抓起酒杯,将里面剩下的一点劣质酒一饮而尽,“他在这里没家眷。不过,有次在船上,听大副他们几个开玩笑,说船长年轻时,在内陆那边,好像……好像有过一个相好的……后来陨石雨来了,那地方没了,人……估计也没了吧。”
见紧张的氛围似乎彻底解除,卡琳几人渐渐又放松了一些。
“就是最近几个月,他变得越来越不对劲。”另一个水手也开了口,他将一个空酒瓶在桌上顿了顿,“神神叨叨的,老是一个人对着一封信呆。我们都觉得,他可能是生了什么重病,或者干脆就是疯了。在墨海里讨生活,那也是早晚的事”
“那封信呢?是从哪里来的?”卡琳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谁知道?他都没撒过手,更别说让我们看了。”壮汉耸了耸肩,“你要是真着急。想找线索,就去‘锈锚巷’看看吧。那船长的窝就在那儿,锈锚巷十三号。我们只能帮到这里了。”
水手低了低身子,看了眼旧吧台后墙上挂着的半个船钟,瞥了一眼安,又对卡琳说:“那地方,离海岸废弃区很近,比海沟里的沉船还破。小心点,可别在那待的太久,那里不适合孩子去。”
卡琳点了点头,她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更多结果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几块在曳影镇时备下的硬质肉干和一小袋食盐,放在了桌上。
“多谢。”
她没有再多说,牵着安,带着其他人,转身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酒馆。
当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那个壮汉水手才拿起桌上的肉干,挑着眉看了一眼,又默默地将其中的一小半分给了旁边的同伴。
“……可怜的小家伙。”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说安,还是在说别的什么。
就在她们离开酒馆准备前往锈锚巷,路过一个窄巷口时,安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半拍,像是被什么吸引,鬼使神差的转头向巷子里看去。
那里的确有东西。
她看到,在巷子尽头一处堆满废弃缆绳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破烂衫的小孩,正探出半个身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们。那孩子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那份专注却不带任何情绪的凝视,让安感到莫名的寒意。
她鼓起勇气,把手微微抬起到齐胸口的位置,想友好又含蓄地冲对方挥挥手,打个招呼。
但就在她抬起手的一瞬间,那个身影像是不愿有什么交集,瞬间缩回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了。
安低下了头,有点失落。
“怎么了,安?”走在前面的卡琳察觉到了她的停顿,回头问道。
“……没什么。”安摇了摇头,她不想说自己想跟人打招呼却被无视了,那感觉有点尴尬。她只是将这件事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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