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术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病房的,应该还算自然,他深知自己这时的多余,打完招呼就借口出去了。
他没有征求何秉真的意见,跟颜衡点头示意了一下,也没有回头。
倒是何秉真叫住了他,“齐术。”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叮嘱,又像提醒:“别走太远。”
齐术急匆匆下楼了,回到没有人的地方,才深呼一口气,泄气般躺回床上,来回翻着身子。
胸腔总是闷闷的,时不时闪过一丝抽疼,身处的白色病房,好像变成了囚笼,他无法逃离,因此急得坐立不安。
齐术又坐了起来,摸了摸脑袋上的纱布,已经只是小小一块了,轻轻按也感受不到疼。
他确定自己可以出院了。
别人断手断脚,打着石膏也能回家修养,而他早就可以自由活动,只有低头低久了,会有一点轻微的眩晕感,但绝对没有脆弱到,还需要在病房观察的地方。
他自己的身体,肯定心里有数。
下午的时候,一个护士姐姐来查房,他问道:“那个,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按理来说,能出院了吧,为什么陈医生还说要观察啊。”
他是那种病房呆腻了,迫不及待想要回家的语气,带着小小的抱怨和不理解。
护士姐姐笑道:“这你应该找楼上那位商量啊。”语气带着调侃,却无疑暴露出了什么。
齐术的笑容僵了一下,情绪掩盖的很好,还是乖巧的样子,只说:“那好吧。”
等护士离开,病房再次空下来,齐术叹了口气,他说不清心里的情绪,本来就是性子软的人,算不上生气,就是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让自己忙一点,才没空去想那么乱七八糟的事,反正等不了几天,纱布就该拆了,到时候不管是找医生,还是找何秉真,总不能把他困在医院里。
他这几天和吴修联系得很频繁,处理房子的事情,该说不说,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办,效率不是快了一星半点,吴修和周荣都是律师,又都是不拖泥带水的人。
房子又没有贷款,相关证件收集完,商量好定价,已经挂到网上等买家了。
他怕再遇上何秉真的父亲,这两天都没上去,心知何秉真想见他自然会给他发消息,没有消息就默认不想见,不把决定权放在自己手里,还轻松了一些,除了爸妈每天来两趟,其他的时间都是冷冷清清的。
不知道一层楼的距离,何秉真的病房前所未有的热闹。
这个热闹来源于他的大爸回国了,并且不出所料的知道了绑架的事,以及绑架案后的内幕。
对于他们这个阶级的人来说,这件事其实小到不值一提,甚至比不上一次小的商业危机,何秉真受伤,他们紧张也不紧张,毕竟是S级的Alpha,恢复能力强是公认的,没有生命危险,何秉真有能力处理好剩下的事。
唯一值得何权松教育两句的,也只是知道何秉真甘心被一个Omega利用,甚至因为两句威胁就往自己身上捅刀子这个事,很蠢,蠢得他无话可说。
在此之前,他这个大儿子各方面的表现都无可指摘,聪明理智,有条不紊,在私生活上面,也尤为克制,没有偏离过人生的既定轨道。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哪怕何权松不欣赏何秉真和这种已婚Omega有过多牵扯,也没有过多批评。
只是说:“以后要保持距离。”简而言之,断了。
有过先入为主的念头,他当然不会对那个已婚Omega有什么好印象,甚至说,仅仅是床伴关系,都不想在让何秉真沾染。
他们没有明面上干预过何秉真选择伴侣,但有些事情是心照不宣的,何家虽说不需要靠后代联姻获得多大助力,但在伴侣的选择上,不说家世旗鼓相当,也要上得了台面,最起码也得家世清白。
这也代表了他们何家的形象,毕竟何秉真的位置,就要求了他的伴侣要是一个面面俱到、各方面都挑不出错的人。
但是,罕见的、一向对利害关系认识清晰的何秉真,没有做出最优的选择。
在等待他表态的时候,他先是无波无澜得看了一会儿窗外,像是对着蓝天发了会呆,在缓慢平移回来后,一板一眼的说:“我要跟他结婚。”
他们一家四口难得齐聚一堂,然后共同因为这句话,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也可能是无话可说。
颜竟思是年纪最小的,还没有练就百毒不侵的本领,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每一下都是怀疑人生。
颜衡则是一言难尽,毕竟他是最了解何秉真心思的,但也确实没想到,何秉真会那么急迫的公之于众。
何权松默默闭上了眼睛,深呼一口气,还没睁开,就听到何秉真补了一句:“我是认真的。”
整个病房静谧的可怕,被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何权松脸色黑的厉害,尤其是听到那句,我是认真的。
他嘴唇动了动,居然一时想不起出要说什么,面对走火入魔的人,显然,正常有逻辑的话,此时没有一点杀伤力。
他在思考,你是不是疯了,和你是不是有病,那句更能表达此刻的心情。
又对上何秉真那副淡漠、要死不活的表情,更为恼火,甚至是口不择言:“你结婚?你结什么婚?他离婚了吗你就结婚,跟你结婚吗你就结婚!”
何权松了解的不甚清楚,只知道那个Omega结婚了,至于离没离,他没兴趣知道,却歪打正着戳中了何秉真的痛点。
何秉真眉头紧锁,而后侧过了头,不置一词,一副你说的都对,但是我不听的样子。
颜衡看着何秉真,也皱着眉头:“秉真,这件事……”
“没得商量!”何权松斩钉截铁,言辞狠厉,“简直是胡闹,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鬼迷心窍了吧!?不分轻重是否,一意孤行,这是你该有的想法吗……”
他还说了一些,但没试图给何秉真分析利害,何秉真比谁都清楚,所以纯粹是情绪的发泄。
颜衡对这件事绝对算不上支持,但他性情淡漠,像何权松这般疾言厉色也谈不上,被打断之后,就没在说话了。
颜竟思自觉插不上话,缓了一会,还坐了下来,淡定的喝了口水。
何秉真没觉得靠嘴能说服何权松,只是先给他们做个心理准备而已,不过他好久没听过这种分贝的声音了,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吵得他心烦意乱。
安静听完,等何权松话毕,何秉真的眸光暗沉,缓缓开口,又补充了一些,最重要的话。
“别去找他,不要因为他看起来弱小,就把矛头对准他,你们应该知道的,是我在揪住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