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踢到戌时,她们才终于感受到疲倦,各自回往自己的屋子。
唯有应绮因为裴臻入了君子院,需要恪尽完今日的最后一项职守。
“殿下,请翻牌子。”应绮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一枚崭新的浅妃色木牌。
顶部写着裴臻侍郎的名位,底下则写着“裴氏”二字。
应绮新官上任,认真详尽地解释:“内务府的公公与下官说了,不止皇室,取了夫侍的家家户户都如此:每晚由家主翻这粉头牌,选中哪位郎君便将对应的牌子翻转过来。”
“虽然现在只有一枚,但用与不用,下官还得前来问过殿下。”她补充道。
姒玉盯着粉头牌看了良久,才终于将它拿起,放在手心中仔细赏玩一番。
做得还挺好看,姒玉心道,接着问出疑惑:“这里的公公,与那边一样吗?”
应绮知道她说的“那边”指什么,摇头道:“他们没有净身,职责大概与过去魏地的嬷嬷类似。”
姒玉点点头,很能理解——
魏地给宫中男子净身是为了防止皇室血脉的混淆,维护男子脆弱的自尊心,而到了大周,权力处在应当处在的位置,自然不需要那多此一举。
瞧瞧,果然还是男人最会为难男人。
姒玉思及此处,把玩着粉头牌笑容愈盛。
就在应绮以为她今夜会召裴臻侍寝时,只见她扬唇笑道:“撤了吧。”
“往后暂时都不用这流程了,等我想翻牌子了再和你说。”姒玉将裴臻的粉头牌轻轻放回托盘。
应绮效率极高,刘公公很快便知道了姒玉的意思。
刘公公笑盈盈地送走应绮,而后摇着头在心中嘲讽裴臻:入宫头一日就被撂牌子,还让殿下往后都不想翻牌子,裴氏当真无用。
宫里的公公都是一辈子未被女人宠幸过的老男人,向来最忮忌有机会承宠的小郎君们。
明面上他们都严格按照流程走,私底下对郎君们的折腾却不少。
按照规矩,只有被翻牌的郎君才会得到通知,其余被撩牌子的郎君看到有人被抬走,也都知道当晚没他们的事,可以去安寝了。
现如今君子院只有裴臻一人,是否告知撂牌子的事实,就全看刘公公和裴臻的交情了。
裴臻初来乍到,既无过人的家世唬人,眼瞧着又有些轻浮,刘公公自然没有额外照拂于他的道理。
更漏悠长持续地滴落,自用过晚膳后,裴臻便
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屋舍中,等待姒玉的召见。
玉儿,玉娘……他在心中喃喃念着她的名讳,眸光从期待一点点化作黯淡。
他本以为那日在水牢,姒玉主动提出纳他,是想要与他重修旧好的。
是不是刚当上太子,忙了些?他开始为她的置之不理找寻理由。
到了子时,裴臻终于等不及了。他来到刘公公的下房,敲门问道:“敢问公公,今夜殿下可还会召见我?”
刘公公人都躺在榻上了又被他叫醒,不耐烦道:“裴侍郎,你就安分点吧,若殿下翻了你的牌子,老虜自然会来带你准备,没来便是没有。”
“没来便是没有,那没通知撂牌子是否就意味着还有机会?”裴臻抓住他话语里的漏洞,眸中升起浓烈的期盼。
刘公公“嗯”了声,拉得老长,转身将被子往脸上一蒙,再度准备入睡。
其实,望着下房门缝底下透出的漆黑一片,裴臻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与刘公公回答相反的答案。
只是他还不死心,尚沉浸在清醒的自我欺骗之中。
“谢过公公,那我便回去等了。”他做足了礼数,而后离去。
就这样,裴臻在君子院枯坐一夜,始终没有等到姒玉的召见。
***
翌日,饱睡一觉的姒玉开启了正式的课业修习。
还是昨日那位柳司仪,首先为她介绍课业安排——
巳时至巳时过半,是自行练武的时间;往后再过半个时辰,由内官为她补充各类基础知识;午时至正午,还是交由她自学。
未时过半至申时过半,她会与丞相姜峤学史论与国策;再往后直至晚膳,她将与宿明洲学习武艺。
一切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姒玉很是满意。
今日因为前一日没有课业,整个早间她都由柳施等几位各负其职的内官补基础。
她们轮番上阵,从宫廷构架说到官场结构,又从地志说到民间习俗,最后再说到对于女子身体的了解。
姒玉学得认真,早间很快过去。
午休过后,她也终于再次见到姒英为她寻来的文师傅,丞相姜峤。
“臣姜峤,字云幽,往后便是殿下的老师了。”姜峤笑盈盈地与姒玉问安,将十卷书册依次放置在桌案上。
“别看姜相总是笑着,满朝文武除了邹将军都怕她。”与此同时,姒玉还收获了一名伴读,正是现下与她悄悄说话的游连卿。
姒玉也是今日听内官讲课才知,游连卿的母亲游蔚亦是朝中重臣,不周山的隧道能挖出来,少不了游蔚研发的火药。
姜峤轻咳一声,显然发现了游连卿的小动作。但她依然笑盈盈地执起茶壶,在她们面前倒了三杯茶:“饮下这杯茶,拜师礼便算成了。请吧,二位青春正好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