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便是与宿明洲好不容易寻了空隙歇息片刻,可惜被那横冲直撞的小公子给打断了。
游府占地广阔,宴厅连接主院的长廊周围植被丰茂,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
除了新夫待在游连卿平日休憩的房中,所有人都在外会客,是以越靠近主院便越是安静。
“虽然你拒绝了他,但我保证,他一定对你更加心动了。”终于行至自己领地的侧院,游连卿按捺不住地兴奋道:“殿下在拿捏追求者这方面,也算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姒玉望着她一如既往的活泼模样失笑,只是眼瞧着这话越说越不着调,不由嗔道:“是不是今日你抱得美人归,所以见谁都有情?”
“这可真不是我胡说,你问明洲,他与你说话时看你的眼神可不一般,就跟那切开的莲藕似的,能拉丝!”游连卿将宿明洲拉过来,振振有词道。
宿明洲无奈,垂眸睨她:“你这些天就学了这个?还莲藕拉丝。”
“……你别和姜相告状,你就说嘛,何曾见过崔大公子这样?”游连卿往她肩头靠,仰头一边卖乖一边求证道。
“他主动递帕子,显然有问题。”见宿明洲不给反应,游连卿站直了身子,索性自己继续说下去:“方才那人叫崔潋,家中出了好几位阁老,姐妹们也都是朝中新贵,有位还在明洲手底下任职。”
“他本人在瑶城贵男圈里也可有名了,一举一动都无懈可击,好像还被评为贵男典范,还是第一贵男来着,我家小容儿也被他比下去,找我哭过好久。”
“他年龄不算小了,及笄三年还未许人家。因为模样好名声也好,原本有许多人家都想迎他做正夫,但他都不肯点头,说要等待一位真正的意中人,非他亲自认准了的人都不成。”
游连卿滔滔不绝道,如数家珍。从她口中,姒玉几乎快将崔潋整个人的生平都听了遍。
“崔潋,可是水光潋滟的潋?”待游连卿终于说完,姒玉问道,若有所思。
大周民风开放,小公子们的闺名在成亲前并非禁忌。
游连卿予以肯定的点头,姒玉想,这名字与他的气度还挺贴合的。
若说完全察觉不出崔潋的奇怪自也不可能,只是,姒玉真的不记得自己何曾见过他。
她不解道,也向她们求证:“今日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吧?”
自打回到瑶城,她便一直潜心恶补落下的课业,除去归来那日沿街与仪仗一路骑行,今日还是头回踏出坤乾宫外。
这个问题同样问住了宿明洲与游连卿,作为老师和同窗,她们也最清楚姒玉一直待在宫中。而崔家公子若非召见,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宫中。
“罢了,既说换身衣物,我便也换一件吧,连卿,你屋中可还有合适的?”思来想去没有头绪,姒玉也不再纠结,与游连卿道。
“当然,既是在我家损了衣物,我定然要负责的。”游连卿打包票道,而后目光在姒玉与宿明洲身上来回流连,眉眼弯弯:“你俩穿红衣当真是一顶一的好看,难怪今日有人偏偏冲着你们碰瓷。”
迎着她们双双不解的眼神,经验尤为丰富的游连卿说得头头是道:“今日落水那个,崔潋的弟弟,定是见你和明洲在那儿,想着能捞到一个是一个,要你们随便哪个救了他负责呢。”
“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肃鹰营副统领,可都是香饽饽。”游连卿笑眯眯道,领着她们进屋,为姒玉找来一件给今日备用的红袍。
宿明洲偏过头表示无奈,姒玉接过衣物,面上反应也差不多。
她们都忘不了那更奇怪的崔公子冲过来跳水的架势,若真如游连卿所言,他的伎俩实在是有些过于拙劣。
姒玉再度认同宿明洲先前所言:这些小男子当真麻烦。
她微微摇头,往换衣的屏风后走去,一边笑容晏晏地回应道:“那可惜了,我还完全不会水。”
***
游家婚宴一直持续到入夜才散场,庭院内各色做工精巧的灯笼亮起,烟花也在亮灯的刹那于夜空中绽放。
入眼处尽是火树银花,明月悄悄自云后探出真容。
各色璀璨也纷纷落入崔潋的眸中,于水波潋滟中又放了一场淋漓尽致的烟火,他已经开始期待自己的婚仪会是何种模样。
他于宴席上拉着好友一直流连,直等姒玉离开,才姗姗来迟地去客房领走今日惹下乱子的弟弟,随姐姐归家。
姒玉不知道的是,崔潋此前确实见过她,就在她回城那日,他随姐姐在茶馆的二楼观礼,只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她实在是太耀眼了,就如旭日朝晖一般,令他无法不被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风采所吸引,下意识地想要臣服。
他自幼便盼望着能由自己亲自择选一位意中人,即使被瑶城其他贵男嘲笑剩在家中也不改初衷。而现在,他的意中人终于出现了。
今日与姒玉说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是他悄悄在心中排演过无数次的成果。
为了以最好的模样出现在心上人眼前,他时刻准备着,日夜以牛乳泡浴,蒸花瓣熏香,力求给她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
“大哥哥,今日我真是出了大糗,不光被家丁看到沾了水的身子,太子殿下与宿将军也都没有理会我……”归家的马车上,崔温委屈可怜地与崔潋哭道。
“无妨,崔家总不会真叫你嫁了家丁。”崔潋温和的安抚道,全然一副贴心哥哥的模样。
殊不知宴席上这出落水戏码,尽在崔潋潜移默化的诱导下进行。
他深知自己弟弟的愚蠢,只要稍加暗示,便如他所愿地直直冲了过去,给他上前与姒玉搭话的机会。有了出糗的弟弟在前,他还能与之形成鲜明对比。
遗憾的是,姒玉并未收下他精心绣制好些天的帕子。但他也并不气馁,他想,殿下果真是极有分寸的人,温柔待人的同时又保留了对外人的距离感。
总有一天,他不会再是那个外人。
将匆匆一面反复在心中描摹,他微微叹气:不知今日过去,殿下心中可有留下对我的一点印象?
***
回到宸宫中,姒玉给她的好友们纷发喜糖。
许是习武了一段时日的缘故,今日从早到晚几乎忙碌整天,她却不觉得疲乏,仍旧红光满面。
原本她们也都收到游连卿递来的请帖,但严凤霄快要生了,没法过去。最外向的人不去,姒玉又要做迎亲官,她们便推说还是留在宫中。
听姒玉讲完宴席上发生的事,严凤霄连连惊叹:“这些小男子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就是傻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