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到裴臻的手段,加上孙父先前言语中毫不掩饰的捅刀子,孙庭恨不得立即与亲爹撇清关系,大喘粗气地表明立场:“殿下,草民爹是为了脱罪,娘娘就是他与亡母一起买回来的,花了三两银子,当时念叨好久呢。”
听到“三两银子”,裴臻神色不明,继续提出第二个问题:“你做过承徽的未婚夫?”
孙庭眸光躲闪,不是很想承认,但一对上裴臻如视蝼蚁的眼神,哆嗦着交代:“是,都
是草民爹娘定的,草民早年身子不好,他们怕草民讨不到媳妇……”
“他可没少让娘娘端茶倒水!”见孙庭手上少了根拶子,还没挨夹棍,孙父怨毒道。
裴臻不由拍手:“真是一对慈父贤子,孤喜欢。”
随后又是一通夹棍招呼,这次打的是孙庭。
孙庭直呼冤枉:“殿,殿下,草民说的都是实话啊。”
裴臻点头:“孤知道,就是想打你罢了。”
岐岭狱卒与裴臻多年默契,一个眼神就知道他要打谁,从未出错。
“孙庭现下身体康健,可与当初将承徽送入宫中有关?”见孙庭被打得说不出话,裴臻直接对着孙父问。
“是,当时那不肖子病得快死,恰逢宫中大选,草民婆娘听说送女入宫能换十两银子,就将小玉报了上去……”孙父这下老实许多,却也仍将责任更多地推给死人。
裴臻依然示意了夹棍,孙父直接昏死过去。很快一盆凉水泼来,又将人唤醒。
“你们一家三口待她很不好?”裴臻没有停。
“爹娘总使唤她,草民的娘脾气不好,喜欢骂她,还用藤条打过她……”孙庭着急减轻手上负担,抢先答道。
“小玉年纪虽小,但替草民婆娘干了不少活,什么浆洗衣物,都是她做……”孙父也不甘示弱。
“所以你在家中什么都不做?”
“是,是……啊!”
……
裴臻又问了许多阿玉儿时在孙家的旧事,结束时孙庭与孙父皆似脱了层皮,手上还剩几道拶子未去。若非被捆绑着,早已滚至地上。
望着已经不成人样的二人,他终于有些满意,向狱卒交代孙家父子的命运:“孙朗乃参与拐卖的从犯,杖责八十,徙三千里,孙李氏人虽死罪不可免,刨出来鞭尸丢乱葬岗里。至于孙庭,既受承徽之恩得以获得康健的躯体,如今就叫他病回去。”
***
审讯完孙氏父子,裴臻沐浴过后才来到栖鸾殿。
今日禁足连庭院都出不去,阿玉无所事事了整天。以为裴臻不会来,她早早地上榻就寝,寝殿中昏暗一片。
虽然躺在榻上,阿玉却了无睡意,是以裴臻一来,她便听到脚步声。
起身欲要下榻行跪礼,问问他到底为何将自己禁足,却仍被裴臻出言制止:“孤说过,不用你总下跪。”
阿玉坐在床榻上,望向黑暗中他挺拔的轮廓,轻声道:“殿下,妾身真的不懂您。”
裴臻没有立即应答,将外披脱下挂好,坐上床沿静静地注视着她。
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出阿玉这些时日在东宫中愈发珠圆玉润,被豢养得极好。虽这些日子清减了些,也到底不似初见时胆怯瘦弱的模样。
想到方才审讯间得知的阿玉幼时的光景,裴臻不知心底究竟作何感受。
心疼是有的,却也仅有一点。
他处在高位久了,不是很能代入平民百姓间的苦难。
“玉儿,孤方才审问了你的养父与曾经的未婚夫。”宫灯未亮,裴臻仍不动声色道。
听到他的话,阿玉心口一震,尤其为末尾的“未婚夫”。
但很快旁的东西占据上风,纵然失去联络多年,她对孙家人的情感不变,她厌恨孙家所有人。
“妾身多谢殿下为妾身出气。”想到从前,阿玉眼眶发酸。
“你怎知孤是为你出气?”裴臻握住阿玉攥住锦被的手。
“妾身,妾身知道殿下嫉恶如仇。”未曾想过应答令阿玉眼中的酸胀也消散了些,她想,他怎么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裴臻轻笑出声,将她的手放在手中把玩。
宽大的手掌与犹带薄茧却日渐莹润的柔荑交叠,亲密无间。
“说说你的未婚夫。”裴臻依旧没有回应阿玉的恭维,语气似闲谈。
阿玉不敢随意应对,一五一十道:“殿下,妾身的养兄身子不好,妾身的养父母就将妾身当童养媳养,但妾身离开孙家时也才八岁,与养兄什么都没有的。”
她的话与孙家父子的完全对上,裴臻微微颔首,心中不快却未消减。
竟有人提前拥有阿玉“夫”的名号,他刚从孙父口中知晓这件事时便想将孙庭就地打死。
他当然知道稚童间什么也不会发生,但这未婚夫的名头实在叫他心中不快。故而虽孙庭不算从犯,最终也仍被他下令重罚。
“玉儿,孤也比你年长些,不知能否听你叫声哥哥?”裴臻扣紧阿玉的手。
他的问句从来都只要肯定的答案,阿玉深谙此事,心下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地唤道:“哥哥。”
唤完她觉得十分不适应,她从没叫过男子哥哥,从前的养兄从来不许她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