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打在嬴政身上,为玄色深衣的他镀了一层淡金色的轮廓,他棱角分明的脸庞隐在光影交界处,让人看不清表情,娮娮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
他会答应吗?
可让娮娮出乎意料的是,嬴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应允了。
“这样啊。”他的声音低沉平缓,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自然是母后身体要紧。”
娮娮一时语塞,她原本准备了许多说辞,甚至想好了该如何应对质疑,没想到嬴政却答应得如此干脆。
看来这个时代的人,确实对风水之说深信不疑。
“母后在走神?”嬴政忽然问道,深邃的目光直直望过来。
娮娮猛地回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只是想着这一走,就要留政儿一个人在咸阳了。”
听到这话,嬴政眉梢似是一挑,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那母后可会想念寡人?”
言毕,娮娮一时怔住,她抬眸对上他看自己的视线。
他的眼睛生得实在好看,眼尾微微上挑,像一把未出鞘的刀,锋利又摄人心魄。
瞳色很深,黑得几乎能吸光,可偏偏在某个角度下,又泛着点琥珀色的暗芒,像是藏了一簇未熄的火。睫毛不长不短,却浓密得恰到好处,垂眼时在皮肤上投下一片阴影,抬眼时却像刀锋出鞘,直直刺进人心里。
可他的眼神却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可一旦认真起来,便像盯住猎物的猛兽,侵略性极强,让人无处可逃。
嬴政垂眸看着她,目光一寸寸碾过她的脸,最后停在唇上,喉结无声地滚了滚。
空气像是被抽干,呼吸变得黏稠而缓慢。
娮娮下意识躲开他那侵略性意味极强的眼神,却猝不及防被他捏住下巴,拇指轻轻蹭过她的下。唇。
他没说话,可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已经足够灼人。
欲。望,占有,克制,还有一丝危险的玩味,像是在说,你逃不掉的。
可是,她的确要逃。
娮娮僵在原地,躲避视线之际,头顶的光线突然暗淡下来,接着唇上便落下一个温温热热的软物。
他的舌照旧伸了进来,鬼使神差地,娮娮没有反抗,顺从地接受了他的吻。
算了,就当作是最后的吻别…
清晨的光线太温柔,将两人笼罩在一片灿金中。
这个吻,和以往大不相同,他温柔了许多,也缠绵了许多。
他的轮廓被晨光描摹得格外清晰,眉骨投下的阴影,鼻梁的弧度,和逐渐湿润的唇。
嬴政吻得不急不缓,像是要一寸寸记住她的温,他的指尖轻轻蹭过娮娮的下巴,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指节偶尔蹭到耳后那片敏感的皮肤,惹得她轻轻吸气。
另一只手则向下捉住她的手腕,拇指在她脉搏上摩挲。
那里,跳得很快。
远处传来早鸟的啼鸣,可谁都没去在意,这一刻,时间被拉得很长。
许久,他退出,两人唇间牵出一道暧昧的银丝,最后扯断。
他的嗓音还是那般低哑,清冽气息喷洒在她脸颊,“会想念吗?”
他又问了这个问题。
娮娮咽了咽口水,点了下头,温柔笑道:“自然会想念政儿的。”
清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带起她的一缕头发,轻轻扫过他的脸颊,痒得让人心尖发颤。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这样的沉默让娮娮有些不自在,她借口收拾行装转身离开了帝丞宫。
身后嬴政目光幽深地凝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晨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孤绝,玄色朝服上的暗纹龙鳞在光影间若隐若现。
今晨甘泉宫中的每一句对话,赵殷都已事无巨细地呈报于他。
此刻嬴政才恍然惊觉,自己先前竟错判了她的来历。
他猜测过她或许是齐赵之地的细作,却从未想过会与韩国这等蕞尔小国有所牵连。
思绪及此,嬴政唇角泛起一丝冷意。
如今细细回想,她那副怯懦畏缩的模样,可不正是韩人惯有的姿态?
今日听闻吕不韦的计策,便如此迫不及待地要离宫,莫不是急着向韩国通风报信?
一声轻蔑的冷笑溢出唇畔。
通风报信?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娮娮回到甘泉宫后便立即着手收拾行装,她仔细打包了几件换洗衣物,又将金银细软小心收好,临行前,她还不忘带上那些还未读完的天文竹简,盘算着逃出去后再接着读,或许能找到回到现代的方法。
收拾妥当已是午后时分,宫外的车队早已准备就绪,娮娮在侍女搀扶下缓步登上马车。
嬴政率领众臣在宫门外恭送,她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垂下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