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娮娮。”他犹豫了下,还是直接问了,“他发现你是细作后就没有说要杀了你?也没有对你上酷刑?”
娮娮的指尖在碗沿收紧,声音低了几分:“一开始是说要杀,还让我选车裂腰斩还是枭首。”
“然后呢?”赵正勇皱眉接着问。
“然后…”娮娮声音越来越小,耳尖蓦地烧了起来,几乎要将脸埋进氤氲的热气里,“可能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吧,毕竟太后这个身份…”
赵正勇看着娮娮躲闪的眼神,心里呵呵一声,利用价值?那小子分明是盯上人了。
殿内一时安静,赵正勇望着窗外再起的雨幕,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帝丞宫,赵殷将邯郸送来的密信呈予嬴政。
信中提及,自赵佾归赵后,与赵偃相斗,两败俱伤,赵偃甚至设计诛杀了一批拥护赵佾的朝臣。
嬴政览毕,忽而低笑一声,嗓音里糅杂着不屑与情事过后的餍足,漫不经心道:“杀了这么多大臣,怎么偏就没动李牧?”
李牧,战国四。大名将之一,与白起、王翦、廉颇齐名,堪称赵国的擎天玉柱。
“赵偃或许忌惮他手中的兵权。”赵殷解释道,“李牧常年镇守北境,抵御匈奴,在军中威望极高。”
“倒不算蠢。”嬴政语气冷淡,转而问道:“章邯率玄甲军行至何处了?”
“约莫两日便可抵达边境驻军处。”赵殷答。
嬴政低应一声,随手将密信凑近烛火。
火焰倏然窜起,映得他眸底暗光浮动,指尖传来的灼热,无端令他想起方才马车内她那具同样滚烫的躯体。
柔软,甜腻,寸寸皆可入掌。
火光跃动间,他眼底未褪的情。潮愈发深浓。
烛火“嗤”地一声吞没密信,在他指间绽开一朵橘色的花,火光摇曳着爬上他的眉骨,将瞳孔里未散的欲色照得无所遁形。
那温度太熟悉,像她方才在马车里颤动的腰肢,像她咬着他肩头时呼出的热气,像她某个欲罢不能的时刻绷紧的足尖划过他小腿的触感。
灰烬飘落案几的声响让他回神,指尖还残留着灼烧的刺痛,可比起她情动时留下的抓痕,这点痛简直温柔得可笑。
火光在他眼底明明灭灭,恍惚间又看见她潮。红的脸,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喘息。
他忽然很想知道,若是此刻将手指伸。进这烛焰,是否能复刻出她体内那般蚀骨的烫。
*
赵国邯郸,龙台宫。
明媚的阳光洒入殿中,却驱不散王座之上赵偃眉间的阴翳。
五国使臣赴楚合纵伐秦的消息刚刚传来,这本该是赵国扭转颓势的良机,却被嬴政轻描淡写地瓦解,不仅联盟未成,反倒让各国彼此猜忌。
合纵之策,已然胎死腹中。
“大王。”一名朝臣出列俯身禀奏,“边境急报,秦国增兵十万,已压至我赵国边境!”
赵偃猛地攥紧案几,指节发白。
“嬴政!”他咬牙切齿,声音里淬着毒,“吕不韦才刚倒台,他就迫不及待要对我赵国下手?当真以为我赵偃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殿中群臣噤若寒蝉,唯有丞相郭开缓步出列。
郭开,战国第一奸佞的误国样本,昔日曾一手策划赵佾入秦为质,助赵偃夺得王位。
“大王何必忧心?”郭开拱手,脸上堆着谄笑,“那嬴政乳臭未干尚未弱冠,如何能与大王争锋?老臣以为,若秦军当真来犯,正可借机挫其锐气,扬我赵国之威——”
“蠢货!”赵偃暴怒打断,眼中寒光瘆人,“你当嬴政是那等庸碌之辈?他若无雷霆手段,怎能将秦内的芈姓、宗室、外客通通治的服服帖帖?!”
郭开被斥得面色一僵,殿内空气骤然凝滞。
这时,上大夫颜聚上前一步,“大王,臣有一策,秦廷如今虽看似稳固,实则仍有可乘之机。吕不韦倒台后,秦国大权尽归监国太后赵姬与嬴政之手,嬴政虽未正式加冠,却已独揽朝政,这与加冠亲政有何区别?"
赵偃眯起眼:“你的意思是?”
颜聚继续道:“臣等本欲派人入秦重金贿赂秦客卿李斯,以求分化秦国内部,可那李斯竟分文不取,对我赵国使臣避而不见。”
“李斯不动,那就换人!”赵偃冷笑一声,“嬴政不是还有个左右丞相?还有昌平君、昌文君,这些楚系外戚,难道也和李斯一样油盐不进?”
郭开眼珠一转,立刻附和:“大王英明!昌平君乃楚国王族,在秦为官,心中岂会毫无盘算?只要许以重利,未必不能为我所用。”
赵偃阴沉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丝狠厉的笑意:“好!立刻遣密使入秦,黄金万镒,珍宝十车,务必让这他们尽心尽力,寡人要让他们在嬴政耳边,吹吹该对谁用兵的风!”
刺目的阳光直射在赵偃脸上,却照不亮他眼中凝结的阴霾,反将那瞳孔衬得愈发幽深可怖。
郭开眼角余光扫过颜聚,眸中亦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厌烦。
第55章勾她悸动
盛夏骄阳似火,蝉鸣一声叠着一声,在蒸腾的热浪中震颤。
甘泉宫,几个寺人低眉顺目地在娮娮面前展开数匹流光溢彩的衣料。
“太后,这是齐国新进献的齐纨,这是楚国的楚锦。”为首的寺人恭敬道,“大王特意吩咐送来甘泉宫,请太后挑选,好为您裁制几件夏裳。”
齐纨,齐国细绢,顶级丝绸,轻薄如蝉翼,透气性极佳,夏日服之如浮云;楚锦,纹样繁复,色彩艳丽,楚国工匠利用复杂的绞经技法织出带细小孔洞的纱罗,比普通丝绸更透气。
娮娮目光落在那些华美的织物上,一时看得眼花缭乱,迟迟不能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