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聿,你先回去吧。”她毫无征兆道。
“啊……”
她偏头,冲他微笑。
“我与几位小姐约好一起赏月,你跟着不好,况且你不是累么?”
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他肩头,拨弄起发丝。
“回去吧。”
“……好。”
送走沈知聿,方霜见多方打听找到了江列岫暂居的宮殿。
送水的下人穿梭于宮门口,宫里的血腥味冒出来,她站在老远都闻得见。
“欸方小姐,你这个时候来干什么啊……”侍卫哭丧着脸,“太子殿下正生气,您过会儿再来吧。”
语毕,几个壮汉拖着几具尸体出来。
有男有女,浑身被捅成筛子,身上血迹还未干涸。
她无视侍卫,硬闯进殿。
大殿的阶石跪满人,皆满脸惊惧。
殿上软榻斜倚一人,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沾血的匕首。
“殿下,奴才们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那弓白日试的时候都好好的,两把弓都好好的……殿下你当时也在场啊!”
“奴才们是萬万不敢暗算殿下的啊!殿下就放过奴才们吧!”
“殿下。”她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纱帐后的男人见到她,顿了下,将手里匕首藏在枕下。
“方小姐怎么来了?”
“小女有东西给殿下。”
江列岫略一沉吟,拂袖讓左右少保退下,连带殿前跪着的下人也被拖出去。
江列岫似乎不如平日里的那般意气风发,方霜见感受出来了。
不过,谁被毁容了都高兴不起来吧……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她突然觉得,江列岫没自己想的那么聪明,起码没沈知聿聪明。
杀这么多人,估计就是在查雨花台的事,结果查这么久都没查到沈知聿头上。
纱帘内坐着的男人半边脸戴了琉璃面具,身穿织银长衫,竟有清幽孤冷之姿。
他身边有空位,她瞥了眼直接坐下。
江列岫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扯回她压住的袖袍。
身子远离她,头也偏过去。
她掏出袖子里的玉佩。
“殿下,这个玉佩送给殿下,是小女親手雕刻的。”摊子上五文錢两件买的。
他眨眼道:“本宫多谢方小姐……谢方小姐的心意。”
“殿下不喜欢么?”
“喜欢,很喜欢,方小姐送的,本宫都喜欢。”
“那殿下为什么不願意回头看我?”她猛地拉住他的手。
他扭头看她,眸
中满是难以置信,又慌忙别过头,此前从未有过这般神色。
“方小姐这样,是失礼了。”
“可殿下原先不常牵方霏的手么?还会摸方霏的脸,为什么现在不允許方霏这样做?”
他垂下眼眸:“因为……”
因为他那时是好看的。
一旦失去资本,就不敢继续博弈,假面也随之瓦解。
她转移话题:“殿下的伤好些了么?”
他抿紧唇:“嗯。”
“那小女先走了。”她站起身。
“等等。”他忙拉住她裙摆,一手攥玉佩,一手攥裙摆,没戴面具的半张脸绷紧。
他已没有资本,他本不该留恋的,可他没有辦法不留恋。明知对方是虚情假意,明知对方带有目的,与她相处的每时每刻他都在提醒自己,到最后他还是无法割舍。
从前与她是郎才女貌,两人走在一块合理。甚至本应如此,他们本就该是一对,方霜见完美符合他的设想。
可如今他配不上她了,他成了个半张脸烂掉的怪人,恐怕此生都要靠面具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