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会儿林氏与文远侯过来,下人们抱了两把藤木椅,搁在方霜见身后。
戏台子上正唱《天仙配》,戏台子下只有下人们是在认真听,毕竟难得休息。
方霜见听不懂这种高雅的艺术,低头抠指甲上已褪色的丹蔻,想着回去让珍珠再重新涂一遍。
沈知聿应是想要认真听,奈何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看几眼戏就瞥她一眼。
林氏与文远侯坐在他们后面,一开始还正常聊天,后面就拌嘴斗舌起来了。
“都说了按我说的做准没错,澧州王氏这几年在朝上地位颇重,别人满月宴邀你去,你还不去。行,不去就不去,起码要提前打招呼吧,你这样不就是故意不给人好脸色看吗?而且,我都给你列好了到宴席上要怎样做,穿什么也是让下人备好了的……你把那张纸弄丢了?”
“不是,忘记起床了。”
“表哥,你一天哪里那么多觉要睡?我让你去清清房里睡,你又不去。行,不去就不去,还是那个问题,你要提前说啊!她不会说你不会说吗?让别人苦等一晚上。”
“有方临已经够吵了……方霏也很吵,为什么你非逼我与白清清开枝散叶。”
方霜见被吵得耳朵疼,偏头与沈知聿对视。
她将手搭在他膝弯。
他表情有些奇怪,唇梢微动,眼珠子转个不停,停在戏台子上。
她暗忖自己夫君侧脸还挺好看的,鼻梁又挺,唇瓣不涂唇蜜都那样粉,不知坐上去是什么感觉。
按他的性子,肯定会边哭边舔。
这样想,她搁在他膝弯的手不老实起来,撩开他衣袖。
他僵了一瞬,想抽回手,却被牢牢抓住。
他用另只手捂唇,瞳孔颤抖。
她指尖抚过他手臂肌肤,探到一处泥泞。
黏糊糊的,还硌人,抚过时他明显颤了一下。
她将手抽出。
五个指头都沾满鲜血,与丹蔻一般红。
浓腻的血腥味充斥鼻腔。
他在笑。
她浑身皮肉紧绷,鲜血顺着指缝流到手心,白瓷般的肌肤染作鲜红。
她也笑。
刹那间,周遭都与他们脱离,他们犹如沉入寂静的深海。
一片死寂。
“夫君,”她伸手,将鲜红抹到他颊侧,轻声问,“这是什么?”
是血啊,是血。
“我好爱你。”他眉梢下弯,握住她的手,颊上小痣凝了血珠。
出乎意料,她没有打他,目光久久落在他面庞。
看他纤薄的肌肤,被鲜血浸透。
珍珠本想拿矮桌上的蜜饯,瞥见沈郎君满脸的血与自己小姐诡异的神情,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
是真的,不是幻觉。
她仰头吓晕过去。
下人觉察出异样,林氏也起身去看。
沈知聿方还含情脉脉的双眸被慌乱笼罩,松开手,拂袖去拭脸上血渍,越拭晕染越开。
他身子缩成一团,像是要缩进椅背裂隙。
“哪里来的血?!”
林氏扯帕子揩方霜见手心的血。
“噢……”她双唇翕张,一边唇梢翘起。
男人高大的身躯缩在一把旧椅子上,半张脸埋在扶手,另半张脸是眉眼,眉心微蹙,柳叶眼直直盯住她,眸中水光荡漾。
他现在的样子,可不就是任她宰割的羔羊嘛。
她不知道他在袖子里藏了个什么玩意。
死老鼠?还是一颗人头呢……她不在乎。
她只知道自己有他的把柄在手。
她掩鼻叹息:“嗯……刚刚流鼻血了,许是因为天气干燥。”
林氏狐疑:“鼻血?”
方霜见站起身,拉住沈知聿的手,将他从椅上拉起。